好半晌,男人的声音才嘶哑响起。
“江江,这次就算了,以后,就算是气话……”
被注视的感觉像是被豺狼幽绿的眼珠盯上般的惊悚,男人道:“也不能轻易提分手。”
脆弱颤抖的白鸟并未立刻回应。
当然,它总该得有挣扎、迷惑、不知所措的时候。
但陆响知道,最后的结果绝不会变。
当然,即便是有变,他也会不择手段,让誓言成为永恒。
呼风唤雨的大少爷好不容易遇上了他的真命爱人,体验到了‘真爱至上’,自然是一头猛扎入泥潭,振奋地任由那杀人的泥沙吞没己身。
果然,他美丽的爱人最终还是如他所愿地应下了承诺。
于是,狰狞的表情重新变得正常,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利爪,似乎又重新变回了那个尚算青涩的爱人。
*
这之后的日子算得上平常。
陆响总以为他与青年的相处模式还会退回从前。
他们依旧是世界上最亲密的爱人,可以在校园中并肩散步、在人声鼎沸的食堂中共进餐点,他们制造惊喜、享受爱情带来的一切妙果。
但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
而有些隔阂,更是一旦生出,便如同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铁网扎的藩篱。
尤其是,陆响曾体会过、拥有过青年的爱。
所以,如此炽烈真挚的爱人但凡生出一星半点的冷漠、疏远,都足以在人的心口上放大无数倍。
陆响第一次感觉到此般诸如山洪的无力感。
江让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青年看上去温和、好脾气,实际上他的疏远却是潜移默化。
他仍然会对男人笑,可他却再也不会为他占座、为他贴心地记笔记,就好像曾经的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起来。
青年的步伐开始变得坚定、冷淡,他再不曾轻巧而柔软地走近男人的身边,与之十指相扣。
甚至,同陆响在一起的时候,江让开始频繁地走神,青年乌黑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虚薄的雾气,始终落不到实地。
陆响有好几次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却始终不得其法。
男人不是没想过办法,但若是他显出分毫的不耐与凶冷,青年便又会露出一种沉默而惧怕的神色。
就好像,江让的眼里有他,却又始终没有他。
青年飘飘忽忽的,像是一只即将挣断绳索、却又被人强迫缠绕的风筝,即将随着风雪,彻底迷失在旷野中。
……
“陆哥,所以你这是假戏真做、真陷进去啦?没想到啊,你居然有来问我们怎么哄对象的时候……”
说出这话的卷发青年忽地被身边的男人隐晦扯了扯衣袖,他下意识看过去,见对方神色古怪,颧骨处还隐隐有几分淤痕。
男人低声道:“别多提江让,看见我这伤么?就是上次生日宴被陆哥给揍的,你当时没来不清楚情况。有人多说了那人两句,他就跟发了狂似的拿起凳子酒瓶就往人头上砸。”
“砸完了还不忘警告威胁咱不准再提赌约的事儿,说是谁要敢再提起,就不是进医院那么简单了。”
青年听得心惊肉跳,讪讪一笑,果然不敢再多话,再抬头一眼,见陆响阴戾的视线盯视过来,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他生怕这位高高在上、阴晴不定的太子爷也会随时给自己脑袋开瓢,惊恐之余,恨不得当即就找借口逃走才好。
但陆响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男人的视线凉飕飕地扎来,好半晌,声音沉冷道:“听说你谈过不少段,说说看,对方生气你怎么办的?”
青年笑地尴尬,手指捏得死紧,好半晌,他擦了擦额边的细汗,努力放松语调道:“其实、其实我经验也不算多,但男朋友生气了,你作为恋人肯定要去哄的,什么甜言蜜语、玫瑰礼物,一起轰炸,只要对方还有点感情,肯定遭不住这套的……或许其实他就在等着你递台阶下呢!”
陆响听得若有所思。
这一层男人确实没想到,他平日送给青年的东西也不少,但绝大部分,江让都会拒收。
所以后面,他索性直接打钱给青年。
江让没动过那些钱,如果用了,大部分也是用来买礼物送他的。
如今两人明显遭遇了感情危机,光靠给钱,诚意难免不足。
于是当天的下午,从选修课教室里走出来的青年,便撞上了大片的玫瑰花海。
成片的玫瑰花束拥挤在道路两旁,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仿若一颗颗跳动的、滚烫的心脏。
其实这样的场景实在过于俗套无趣,可当怀捧着一束烈红玫瑰,肆意飞扬的男人出现在道路中央时,一切却又显得如此唯美浪漫。
除却钱权背景为男人加诸的光环,对方英挺的鼻梁、轮廓优越的五官、微微龇咧出的虎牙,都细细描摹出了一位深爱着爱人的湖中倒影。
仿佛所有的有情人都能够从他的影子中感同身受。
江让显然注意到了这场足够扰人的告白,青年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但随即而来的,是足够令人神伤的苦恼。
青年垂着温和漂亮的眉眼,怀抱着厚厚的书本,他行至对方的身侧,微微顿了顿,无视了那束玫瑰,也无视了男人,没有丝毫地径直离去。
在某一瞬间,他们像是两条本该永远都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在偏移了轨迹后,终于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世界。
陆响近乎能听到耳畔传来的嗡鸣声。
很刺耳,像是老式电视机发出的嘲哳声线,它汩汩跃动在充血的耳膜中,像是一根刺骨钉,深深从男人的耳蜗处狠扎了进去。
男人再也绷不住脸色,阴戾笼聚在他的眉眼处,而眼下的那颗深黑的泪痣,更像是腐臭的尸水凝结而成。
血红的玫瑰不知何时被丢在了沾满尘埃的地面,它孤零零地被抛弃,刺红的花瓣如泪水般洒满地面。
风吹起它,像是吹起几片聊胜于无的羽毛。
陆响一路上都跟在江让的身后,他看着青年对着熟悉的同学微笑、看见旁人隐晦打量自己的眼神、看着青年神态自如地随意去他们从前一起去过的店面买了一份炒饭,然后慢慢回到了那栋破旧的居民楼。
男人一路跟着,他分明被青年无视了个透顶,可他神色过于平静,甚至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终于,在江让即将推开家门,跨入他的蜗牛壳的一瞬,陆响扣住了他的手腕。
出乎意料的是,江让并没有什么挣扎的动作。
青年腻白的脸冷淡地看着男人,那双深黑的眼中的水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老宅楼中返潮的水珠。
他并不伤心、并不激动、并不厌恶、甚至也不再惊恐。
他只是就这样看着他,以一种全然陌生的、恍若初见的神情看着。
陆响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肆意张扬的陆家大少爷近乎一瞬间红了眸,他抖着嗓音说:“江让,你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因为连日来的折磨,眼窝都凹陷了几分,他的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憔悴,在昏暗的楼道中,眼下的青黑更是显眼得可怜。
“这么多天来,你对我不闻不问,这也就算了,我知道你最近忙着赶课和工作室的事,我不怪你。”他哑着嗓音,颤抖的唇近乎吻上青年,喃喃道:“可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你总是在无视我,我也会难受。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如果不是我强拉着你,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不上和普通朋友相处的时间!”
软刀子割肉最疼,陆响近乎被磨得失了意气,他固然可以强压着青年与自己在一起,可江让每一次忍耐的蹙眉、沉默的忍受,对陆响来说,同样也是折磨。
他们明明不久前还如此相爱,如今却落得貌合神离、冷淡如水的地步。
就好像他每一次的靠近,对于江让来说,都是一次耻辱的强制。
“江江……”他死死揽着青年的肩膀,抖着唇:“对不起,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是不喜欢玫瑰吗?我可以换花的,换成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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