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奉并未多言,他的目光偏过被蛇妖禁锢的青年,好半晌,霜冷的剑凌厉地朝着蛇妖飞刺而去。
这一战,刺目的光芒近乎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雪花纷飞,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锋锐的撕裂声后,那巨蛇身形猛然缩小,自半空中颓然落下。
谢灵奉白衣褴褛,唇畔也隐隐显出血痕。
他慢慢抹开那丝丝猩红,眼眸再次扫过蛇妖身后的青年,随即冷声道:“祝妙机,你血祭未曾完成,身体的同化也并不彻底,还不速速交出吾徒,束手就擒。”
祝妙机怎么可能任人宰割,他穿着一身灼烈的红衣,精致秀美的面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痕。
可他什么也管不上了,男人白发纷飞,迎着刺骨的寒风,一手扣住青年的腰肢,哑声道:“阿让,我们……”
他说着,身前陡然传来一道匕首入心的撕裂,潮黑的瞳孔猛地一缩。
祝妙机慢慢垂头,看着心脏处插着的一柄匕首,近乎失去一切表情。
他的爱人,他日日夜夜喜爱得辗转反侧的爱人,在他伤重之时,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向他最脆弱的心脏。
祝妙机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绝望。
他分明痛的满面扭曲,喉头的血液不住外溢,可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夸张。
赤红的泪眼死死盯着眼前惊恐而厌弃他的爱人,男人忽的如释然一般的,轻笑一声。
他哑着嗓音道:“阿让,两载夫妻,如今不能共生,便共死吧。”
“若是有转世,我定会比他先找到你。”
祝妙机笑着笑着,面上的潮红逐渐褪去,整个人也缓缓趋近于透明。
便是在此刻,不远处的白衣男人悚然一惊,他抖着唇道:“……同生共死,他给阿宝种了同命蛊!”
谢灵奉欲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祝妙机已然自断命骨,他身畔盘踞着一条银白的小蛇,也渐渐垂下头,无声无息地死去。
而手中猩红的青年,则是慢慢如坍塌的山脉,一寸寸弥落在地。
谢灵奉双目一瞬间变得通红,他伸手接住年轻的孩子,眼看着那张开朗的、英俊的、肆意的面颊逐渐变得苍白、失温,逐渐被凄冷的白雪覆盖时,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了泪。
男人哑声慌乱道:“阿宝,阿宝别睡,师尊在这儿——”
他说着,手中的灵力疯了一般地朝青年身体中输送。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青年的身体像是一个八方密布空洞的布袋,便是再多的灵力进去,最终也只会逸散开来。
并且,逸散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散去的,是青年的生命力。
江让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困、很困。
同命蛊青年也曾听说过,同感同受、共享生命,可他明明用刀刺进了祝妙机的胸口,为什么他的心脏不疼呢?
江让不知道原因,也没有思绪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实在太累了,累得想立刻闭上眼,就此沉沉睡去。
可师尊哭得他心脏都揪起来了。
这般毫无仪态,满目痛苦与泪水的师尊还真是少见,他想。
想着想着,难免心疼,于是苍白的青年慢慢举起手,白色的雪花一簇又一簇地落入他的掌心,融化为雾气。
他捧住了师尊惨白的脸,很小声的道:“师尊,其实我知道,我们是不对的。”
江让说着,口中的白气不断呵出,他费力地睁眼,想露出一个笑,却失败了。
他说:“可是我太胆小了,离不开您,很多事情……也始终不敢承认。”
青年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轻轻道:“师尊,别难过,我只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青年依旧是微笑着,只留下了一具苍白的尸体。
谢灵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起身的,他紧紧抱着青年冰冷的、覆满霜雪的尸身,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困住青年的万里大山。
*
光阴流转,岁月纷飞。
自大妖烛九阴被昆玉仙尊杀灭已然过去数百年,修真界与人界一片安宁。
只是,自那日之后,就再无人见过昆玉仙尊。
众人众说纷纭,只道是世间大患已除,仙人云游,再不问世事。
戴着草帽的中年男人一路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一座远离修真界的边沿高山。
此地远离世事纷扰,常有凶兽猛虎出没,且山中自有禁制,法术与阵法皆不得入,所以,此地基本毫无人烟。
中年男人爬了好一会儿,方见眼前开阔,一栋铺满绿意藤萝的林间屋宅乍现于眼前。
男人以手拭去额间汗水,叹了口气,步行而入。
这屋宅绿意葱茏,霎是美观,周围种植着许多花束灵草,显然是有主人在此精心侍弄。
中年男人推开内殿的屋门,忽见一白衣男子身披宽松玉衫,乌发如云般堆积于肩侧,听到动静,他缓缓侧眸,一张慈美端庄的菩萨面便显露无疑。
尤其是男人额心的一点朱砂痣,更衬其圣洁善目。
“掌门师兄,多年未见,今日怎么来了?”男人轻声细语道,腹部的弧度明显,整个人显出一种极其慈美的母性光辉。
太初掌门眉头微蹙,他定定地盯了男人半晌,方才抖唇道:“谢灵奉,你莫不是疯了。”
白衣男人并未说话,他轻轻坐靠在摇椅上,似乎因为孕育生命而导致腰部酸痛,于是,他不得不往后更靠几分,缓解酸麻的痛意。
掌门却已是站不住,他咬牙道:“阿让已经死了,该去投胎!你却拘了他的魂,放于自己腹中孕育,简直荒唐至极!我先前只当你是过于悲伤思绪紊乱,没想到你竟当真如此……疯了、真是疯了!!”
谢灵奉闻言只是平静抬头,他双手抚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慢语道:“我早就疯了,你不是知道吗?”
“从前我便惋惜阿宝与我并非世间至亲,如今,我来当他的母亲、夫君。”
掌门额头青筋微露,忍不住低吼道:“荒唐、简直荒唐,你这般胡来,违背天理伦常,日后你要叫阿让如何自处?”
谢灵奉微微低眉,他轻笑一声,哑声道:“师兄,此事便不由你担心了。”
“阿宝出生后,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会守着他长大。日后,他若是对我有意,我们便携手过尽余生。”
“若是对我无意,我便也认了,他尽可去过他的人生,我唯愿他偶尔来看一看我,了此残生。”
风铃声再次轻轻响起,来访的客人已然被气得甩袖而去。
谢灵奉缓缓抚摸着腹部,感受着孩子微弱的心跳,慢慢露出一个幸福的浅笑。
他已将近临盆,最近已是数着日子。
谢灵奉想,很快,他就要与他的阿宝,再次重逢了。
第136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番外)
小阿宝出生在一个充满着阳光与甜香的春日。
温暖明丽的日光顺着窗棂的罅隙延伸入深腥的、烛火昏暗的屋内。
白色纱帐层层叠叠、深深浅浅,宛若晨间的春雾迷蒙不清、如梦似幻。
狐毛软塌上半靠着一位额头束着白色发带、唇色苍白的憔悴男人。
男人一头乌发披散,眼皮疲惫地半睁,整个人惨白的像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仿佛风一吹,便会将他的皮肉、骨血都削剐得干净。
可即便是如此,他依然努力地抱起怀中用绵软云织裹起来的孩子。
方才出生的孩子本该是脆弱、难看、皱巴巴的。
可男人怀中的孩子却玉雪可爱,面颊肉鼓鼓的,嘴唇如樱桃般红润,一双漆黑圆润、如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呀眨地好奇看着眼前的男人,懵懂而乖巧。
谢灵奉抖着指节,轻轻抚过孩子绵软的脸颊,男人碎金的眸中充斥着隐约的水汽,他哆嗦着嘴唇,眼尾滑下透明的水痕。
他近乎用气音呢喃道:“……阿宝。”
叹息的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温柔、感激、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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