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应该是幻听了、对、他的病才刚好,一定是他太紧张了——
“咚咚咚咚咚咚——”
愈发清晰的、急促的、令人绝望的声音自他脚下响起。
青年再也受不住似地后退了一步,整张脸煞白得恍若宛如风干的骨头一般的色泽。
晦暗、惨淡、古怪。
下一瞬间,那急促敲响的声音陡然消失了。
一双冰冷的手腕自他的身后慢慢地、一寸寸地缠上他的腰身。
拥有一头乌浓卷发的男人瘦削的下颌贴在青年的后背肩胛上,指节抚着丈夫漂亮的皮肤肌理,细细的声线宛若泡在水中阴森森露出头颅的水鬼。
“老公,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风很大,你的病才刚好,先回房等我,好不好?”
江让近乎完全屏住了呼吸。
“嗯?怎么不说话?”
妻子疑惑的声音自后心口响起,带着细微的震颤与温度。
可青年却仿若被一条毒蛇缠住了一般,他控制不住地掰开乔允南冰冷的手腕,僵着身体往前走了两步。
江让甚至不敢转身,恐怖的真相像是一根冰冷银针般,刺得他头颅生疼。
此时的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质问在他面前扮演得温柔而贤淑的妻子。
于是,青年只能僵着一张笑脸,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在乔允南幽深的目光中回了楼上。
刚关上主卧的房门,江让便猛地喘出一口气。
他抖着手擦去额头的汗水,窗外的闪电将他的惨白的面颊照得愈发死白。
青年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哆嗦着腿去了乔允南那边的床头柜。
拉开第一层抽屉,满满全都是盒装的避孕套。
江让焦虑得想关上抽屉,却忽地在那近乎溢出的避孕套中看到了几罐白色的药物。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将它们一个个拿起来查看。
氨磺必利、氯丙嗪、舒必利、帕利哌酮、氟哌啶醇。
旁边有一张白色的病历,上面只潦草地写了几行字。
‘病人的精神分裂症状较为严重,伴有妄想、狂躁行为,一定情况下分辨不清现实与虚幻,出现强烈的兴奋躁动与攻击倾向,建议住院治疗。’
江让眼皮不自然地痉挛,他手上一抖,药瓶立刻便掉落了下去。
哗啦的药物碰撞声令他心脏跳的愈发快速,青年赶忙将药瓶重新放回原位,抖着扯开第二个抽屉,在看到里面的一大串银色的钥匙后,他赶忙将其中属于地下室的钥匙取了下来。
但或许是越着急便越是取不下来,江让手心溢满细汗,连带着只穿了一件黑色打底衫、绷紧到能清晰看见起伏肌理的身体中仿佛溢出了透明的热气。
“咔哒。”
门被一双素白的手腕推开了,妻子轻幽幽的声调仿佛含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
“老公,你在做什么?”
第225章 三心二意凉薄男43
江让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
恐惧像是一汪阴深的湖水,飘飘荡荡的涟漪一寸寸覆盖上他的躯壳,又缓缓褪去,只留下浸润的水色冷痕。
江让僵硬着面颊上的笑,身体尽量自然地直起几分,语调带着几分刻意的疑惑道:“我在找我们的婚戒,之前我记得我放在床头柜上了,刚刚找了好一会儿没找到……”
“老婆,”青年斯文的眉头微微蹙起,看向他温柔贤惠的妻子,语调中带了几分焦急的意味:“你有看到我那枚戒指吗?”
大约没想到江让的回答,乌发的男人先是顿了一下,黑郁郁的眸子慢吞吞从上到下流转,像是舔遍了青年的周身似的,随后,他才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意,睫毛低垂,轻声道:“戒指是我收起来的,我以为你是腻味它、不喜欢了,想着重新去定制一款……”
“怎么会,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洗澡摘下来了忘记。”
青年修长的指节牵过妻子冰冷的腕骨,轻轻拍了拍,安抚一般道:“老婆,你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乔允南被他哄得脸颊微红,果然不再追究方才的事情。
哗啦啦——
屋外下起了大雨,雨水张牙舞爪地猛扑在玻璃窗上,像是一只只被拦在黑夜中的凶兽。
屋内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则是一副幸福美满的模样。
只有江让自己才知道,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了,即便房间内有恒温系统,他却依旧觉得背后阴飕飕的,冷得叫人寒毛直竖。
这一夜十分安稳地过去了,只是青年晚间连着做了几个噩梦,第二天精神萎靡极了,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
江让趿着拖鞋下楼的时候,乔允南已经在准备午餐了。
男人上身套了一件浅白的毛衣和雾霾蓝的围裙,下半身则是穿了一件宽松到仿若裙摆的黑色长裤,他看上去来来回回忙碌极了,又是剥蒜又是切姜,只是,男人在厨房走动间有些细微的不自然。
江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便落在对方被长裤遮蔽的小腿间。
妻子前一段时间曾经同他提起过,他的腿在火灾现场受了伤,好在已经看过医生,只是有些擦伤和淤青,并不严重。
只是乔允南向来在乎身体和美貌,许是用药不愿意留疤,所以时至今日,对方的双腿依旧包扎着白色医纱。
“老公,你起来了,”厨房中的长发男人看见青年的一瞬间眼眸便微微亮了起来,他端起手边方才切好的水果,贤惠软声道:“饿了吧?这是刚切好的水果,你先吃一点垫垫肚子,饭菜还得过一会儿才好。”
江让的脸色依稀还有些苍白,闻言抿唇笑笑,温和道:“老婆,辛苦你了。”
乔允南抿唇一笑,颇有几分羞涩地别过耳畔的长发,露出颊边一簇幽美的紫色鸢尾。
眼见他又钻进厨房中忙碌,青年慢慢紧了紧手中的钥匙,察觉到手心的汗水已经浸润了银制匙尖,江让努力放松语气,仿若往常一般对着客厅高声道:“老婆,刚刚老罗给我发了消息,说有点近期的合作事宜要谈,他家就在附近,待会儿吃饭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就回来。”
厨房中的妻子微笑着点头,他随意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脚下微跛的动作变得愈发明显,因着厨房中的蒸汽而显得潮红的面颊浮出一层温柔细腻的意味。
他微微探出头,嘱咐道:“好,别太累了,外面天冷,多套件衣服,你才刚出院,身体最重要。”
江让笑笑,按照妻子的关心穿了件稍厚的夹克才出了门。
方才出门,青年面上温和的表情立刻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侧身关上客厅的大门,脚步匆匆地朝着别墅另一侧不易被察觉的铁制小门走去。
在进去之前,江让深呼吸一口气,分别拨了两通电话,随后,他才拢紧衣衫,抖着手试图开那道铁门的锁。
许是因着过分紧张,江让好几次都没能将钥匙对准钥匙孔,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风很大、夹杂着细雨,吹得青年额发纷乱,面色潮白。
银质的钥匙与钥匙孔发出细微的碰撞咣当声,好半晌,随着一道骤然的咔哒声响起后,被风雨吹打得潮湿不堪的铁门缓缓绽开了一道细小漆黑的缝隙。
青年手下一抖,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那道缝隙。
铺面而来的,是阴冷的、带着几分发霉的潮息,以及一道幽深的、蜿蜒朝下的、仿若没有尽头的羊肠阶梯。
江让慢慢喘了一口气,带上了铁门,顺着羊肠阶梯便阴森惨白的小灯,往下一步步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越是往里走,腐烂的气息便越是严重。
江让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他的视觉已然疲惫、嗅觉仿若失灵,一直等到他真正走到阶梯的尽头时,青年恍然抬头,率先看见的却并非是他想象中噩梦般的场景,而是头顶上,在此情此景下散发着细微光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别墅客厅的内景。
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令人无法理解的黑白默剧。
他看见沙发下散落的一叠又一叠的照片,照片拍摄的怪异,大多是偷窥的角度,一张张全部是青年与各个男人的暧昧亲密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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