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尘随着映照进窗口的阳光慢慢舞动,像是细细漂亮的雪花。
待到雪下尽之时,一张美玉无瑕的美人面便出现在水镜中。
罗洇春挂好繁重美丽的配饰,戴上臂膀上的孔雀蓝臂钏,左右细照,半晌才终于满意地出了洞府,往云泽山的方向而去。
*
“阿妙,快些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青年兴奋的声线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渴求夸赞的意味。
他手中抱着一只圆滚滚的,只有两只手掌大的紫荆兽,浅紫色的绒毛看上去便软乎乎的,紫荆兽额头顶着一根漂亮的独角,它们生来眼睛便很大,尤其是幼崽,如此一看,显得愈发可爱无辜了。
江让身后的少年们叽叽喳喳的,探身去看阁楼院落的大门,像是一群快活的小鸟。
好半晌,一位身着白衣、通身似雪的单薄男人从中缓行而出。
所有人都静了一瞬间,嫉妒的、打量的、怪异的神情全部集中到了男人身上。
祝妙机显然十分不适应这些目光,他下意识的朝青年走近几步,轻轻地接过紫荆兽,小声道谢后靠在对方肩后几分。
江让是个粗神经,又或者说,他太过专注,当男人出来的时候,他的眼中,便只余下了他高山白雪的爱人。
是以,他看不见那些师兄弟怪异闪烁的眼神,以及对白发男人表露出的几分不善、恐惧和厌憎。
托无垢阁的福,灾祸之体及其真实的模样,早已为众人所知。
晨间寒气缭绕,加上祝妙机方才挂上困命锁,身体尚且虚弱。
于是,青年手中微动,一条玉色的披风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江让抖开斗篷,唇边含着尽显情意的笑容,为男人系好了衣带。
几乎是方才系好,青年手还未曾收回,便听一道暴烈的鞭声凌空而来。
江让瞬间头皮一炸,玄剑出鞘,与那染了焰火的藤编撞出一道金属质地的声响。
他还未曾来得及多看,气势汹汹的第二鞭、第三鞭应声而来。
周围近乎无人敢靠近。
江让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他口中念诀,玄剑猛地缠住所有的藤鞭,锋锐的刀口切割了几条藤条。
巨力之余,青年反客为主,猛地将对方的藤鞭一手夺入手中。
一直到此时,江让才能看清眼前之人。
张扬的红衣锦袍、苍白的狐狸面、水波粼粼的黑眸,无不美丽、无不可怜,不是罗洇春又是谁?
青年忍不住烦躁的意味,捏着藤辫的手变得更重了几分。
他面无表情地问道:“罗洇春,你今日又来发什么疯?”
罗洇春张了张唇,一双眼红肿的不像话,涟涟的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住地细细流淌。
他抖着手,葱白的指尖近乎憎恨地指着一旁的白发男人,红衣青年努力睁大眼,他哑声嘶喊道:“江让,他是谁?!”
江让是真烦了,他扯了扯紧绷的练功服的袖口,冷声不耐道:“他是我的心上人,这关你什么事?”
罗洇春一瞬间只觉通身被一道惊雷劈中,滋滋的电流流阴郁地淌在他的血液中,疼得他痛不欲生。
红衣青年嗬嗬地喘了两口气,好半晌才半抬起头,那张漂亮的狐狸脸像是将要异化成某种软体的、蜷缩在一起的肉虫褶皱。
罗洇春嘶哑着嗓音,哭腔怎么掩也掩盖不住。
他难堪地说:“江让,你这混账,你都将我看光了,我们、我们都那样了,你如今竟还要同别人花前月下,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这段话几乎令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一起,包括面容憔冷的祝妙机。
江让顿时急了,生怕被误会的青年当即咬牙切齿道:“罗洇春,你最好别乱说,当初若非我救你,你现下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罗洇春并没有什么反应,潮红的面上泪水不息,红衣青年怔怔的,整个人像是朵即将枯萎的花。
江让算是怕了他了,青年双手合十,表情又是不耐又是叹气道:“罗洇春,罗大少爷,算我求你,你行行好、放过我行吗?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你就像从前一样继续讨厌我,行吗?”
罗洇春从前看过无数的话本,悲剧总是千篇一律,而主人公们总是为爱白头,心痛难忍。
罗洇春以为,生来便拥有一切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心痛。
可如今,他紧紧捏着自己一遍又一遍抚平褶皱的衣衫,任由红衣变得破旧、难看,一颗心在青年如利刃般的言语之下,将要被捣碎成猩红的汁水,迸裂开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山的。
总之,他的衣衫被风雨浸湿了,云绸的衣摆被树枝撕破了,孔雀蓝的臂钏、美丽的环佩遗失在荆棘丛边。
就连他,好像也变得破破烂烂、遭人嫌恶。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他分明占卜过了,他和江让原不该是这个结局。
罗洇春狼狈地抹了抹泪,忽地像是涌起了什么希望一般,他宛若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将眼下发生的事情全部传讯给了那位卜星阁的首席弟子。
好半晌,一抹流光闪过,他颤抖着手,接住了传讯纸鹤。
卜星阁来信。
“罗公子还请勿要心烦,方才我观星位斗转星移,公子的正缘之人现下正遇上桃花杀,妖孽缠身,只怕被对方迷了眼,入了魔障。渡过此劫,方可与公子修成正果。”
作者有话说:
小罗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只能寄托占星了(
第102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17
罗洇春从前并非沉湎占星问卦之人,在他看来,修仙已是逆天而行,前途与命数早已拨乱,又何谈预测未来?
这些鬼神之说,不过是给人以安慰的一种手段。
可如今,在感情上吃到苦头的大少爷却开始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骄傲令他无法放下面子主动去追求,而自负又令他不肯接受某些难堪的真相。
自相矛盾之下,占星卜卦得出的结果无疑给了罗洇春一个满意的、足以令他转移目光而又不必神伤的结果。
江让如今为何会对他如此横眉冷对,甚至于分给他丝毫目光都不肯?
妖孽又是谁?
一切似乎都显而易见了。
——因为有人插足了他们本该奔着既定命轨的天定姻缘。
罗洇春同江让互看不顺眼多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除却极亲近之人,他们便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罗洇春知道太初宗光芒万丈的江师兄曾御剑飞行失误,被挂在千年古树上挣扎半日的光辉事迹;而江让也知道那眼高于顶、被誉为炼丹天才的罗小公子炼丹时出错,炸毁丹炉,通身黢黑、只余下雪白齿尖的丑态。
他们互相给对方使绊子,却默契的从不会下死手,至多嘲笑讥讽几声便也作罢。
两人说是厌恨彼此,但这么多年来,给对方的关注反而是最多的。
江让很喜欢逗弄昂着头、骄傲如开屏孔雀的罗大少爷,像是小时候那些喜欢拽喜欢的人小辫子的调皮男孩子。
而罗洇春虽面上羞愤气恼,却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大多时候,他总爱同别人抱怨青年做的那些幼稚的、令人厌烦的小绊子,可他看不见的是,自己倾诉时的眉眼,是何等的眉飞色舞、暗藏自得。
也正是如此,一方无意戏弄、一方有意放纵,长久的惯性使然,他二人几乎到了在人群中第一眼便会关注到对方的程度。
罗洇春一直都知道,江让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呆子,青年人性情开朗大方,大多时候,他是与众人打成一片的师兄弟、是皮实嘴欠的出头鸟、是天赋异禀的剑修天才……可唯独面对情爱一事,像是未曾开窍似的,不通分毫。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蠢家伙,怎么会在进了一趟秘境,就突然带回来一位心上人?
只怕是被什么妖孽迷惑了心智,勾得神魂颠倒了差不多。
尤其是青年前后的态度变化实在太大了。
江让从前次次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今,全然化作一种令人心烦的爱恋,融在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狐狸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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