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让自己过得那般清贫,却眼也不眨地给他买了根价格不菲的玉簪。
宜苏不是没收到过旁人的赠礼,可他收到的赠礼,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有的是族人对他的讨好,期望从他这处得到更多的便捷与利益;有的则是朝堂中对他这个所谓‘宠妃’的示好,期望能得到他的助力。
只有江让,只有眼前这人,分明被他骗着失了一颗真心,分明日子过得比谁都艰难,却仍旧毫无保留、倾尽所有的赠他礼物。
江让不知眼前爱人心中所想,他只是抿唇道:“苏苏,这簪子不贵的……你生得这般好看,合该多戴些漂亮簪子,来,我为你盘发——”
宜苏双手微微颤抖,他努力克制心中涌起的情绪,抖着眼睫,轻声道:“……好。”
江让动作很轻柔,他轻轻将男人发间朴素的木簪取下,认真地翻指、缠绕,最后替对方簪上玉簪。
“很好看。”书生认真地夸赞。
宜苏耳根涌起一阵薄红,他略略摊手,轻嗔道:“木簪也给我罢。”
江让有些不解道:“这木簪上的花雕都快要磨没了,你若喜欢,我再雕一个便是……”
宜苏水淋淋的眸轻轻抬起,又半羞意地垂下,忍不住道:“你这呆子,这、这是你替我雕的第一个簪子,我怎么、怎么舍得丢了?”
江让顿时恍然大悟,赶忙红了半边脸,将簪子递了过去。
眼见两人一番郎情妾意,险些要拥到一起了,一旁忽地传来一道咳嗽声。
江让愣了愣,眼神下意识朝着一畔扫去。
只这一眼,他便顿在了原地。
只见,小院中此时竟立着一位青衣男人,他生得美极,肤白胜雪,一双柳叶眼微微上翘,半含秋水。
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绿色的眼瞳,美而近妖,眼风扫来之时,自带妩媚勾引的妖娆意味。
眼见江让终于注意到了他,男人眉眼间细微的怒意慢慢转为了某种风情的蛊意。
他的声音很好听,甚至隐约有种戏腔的缠绵意味。
他故意看着江让,话风却妖妖娆娆地对着宜苏道:“……表哥,你和嫂嫂的感情可真好,阿春看得好生钦羡啊。”
宜苏本含着笑意的面色顿时落下几分,他先是阴冷地看了眼青衣男人,再转眸一看,眼见自家夫君一副看愣了的模样,顿时气得咬牙切齿、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气。
可他气也只是气妄春的风骚勾引,却不曾苛责他的夫君分毫。
宜苏勉强体面侧眸,定定看着江让一字一句道:“险些忘了告诉夫君,这是我的表弟妄春,他前些时日知晓我在此处,便想着过来探望我——”
男人这会儿终于回神了,耳听他娘子语气带着不悦的意味,当即避开那青衣男人暗送的秋波,尴尬地垂头道:“这、这样,妄春表弟、来一趟也不容易,娘子,不如你替他安排罢,我先进屋誊写诗词了。”
言罢,江让便赶忙避嫌似地退开几步,朝着屋内走去。
男人身形修长清润,今日虽只穿戴了一身竹冠布衣,却自有一股文人气质,他逐渐远去的身形如烟雾一般融入暗浊的内屋,玉影翩翩,叫人只待瞧见,便半晌挪不开眼。
妄春痴痴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脸颊红了又红,他控制不住地双手紧拽衣物,红润的面颊如发情的兽一般露出荡漾的春情。
他可还没忘记,这人前些时日与他在蛇洞内翻云覆雨,天为被地为席,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那时候的江让和现在的江让又有所不同。
那会儿的男人宛若一颗全然熟透的浆果,只消他稍稍凑近半分,便通身无力、意识全失、任他摆布。
而现在的江让,虽衣冠齐整、理智清晰,却令他…更想放肆些地钻进他的身体了。
第239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13
因着有客造访,宜苏便盘算着多做些饭菜招待客人。
江让本也想跟着一起钻进厨房,只他还未曾踏进半步,便被扎着粗布、将一头亮丽乌发包起来的男人推了出去。
宜苏轻嗔着用纤细的食指尖细细点画他的胸膛,一双秋波粼粼的狐狸眼弯起几分,意味深长道:“好了,都说君子远庖厨,快些去忙你的事儿吧?或是去招待我那弟弟,他天性调皮,若是做了不合时宜的事,阿让大可拿出长辈的姿态教训他。”
江让被他看得心头酥了几分,当即便应下了。
只是,他应下的坦坦荡荡,可真切与那位妖妖娆娆的妻弟相处时,却是如何都觉得不对劲。
妄春已然及冠,按理说,这般大年纪的孩子,该懂的也基本都明白了。
可江让与他交谈时却发现,此人倒像是个不甚与俗世交往之人,他不懂得避嫌、亲疏有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心性竟是与孩童一般无二。
孩童说话难免口无遮拦。
譬如妄春,他会笑意盈盈地撑着下颌,指节轻轻绕着颊侧的乌发,问江让喜不喜欢他的兄长。
哪有人一日到晚将‘喜欢’挂在嘴边的?
尤其是对于江让这般的酸儒读书人来说,私下与娘子谈说闺房之乐便也罢了,对着妻弟,是万万说不出那些表白之词的。
是以,男人尴尬地偏过面颊,微敛颤动的眼睫恍若蝶虫扇动的羽翅。
他这般的情态本意是避嫌,却似是令妄春误会了什么。
青衣男人漂亮的柳叶眼微微亮了几分,一瞬间竟显出几分顾盼生辉的意味。
他紧紧盯着眼前书生微红的眉眼,唇齿间的獠牙控制不住地钻出几分,但很快便被他遮掩的手掌用力按了回去。
青衣男人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亢奋与颤抖道:“江公子是否也觉得我那兄长太过假模假样了?”
妄春说得兴起,乌发的阴影垂在雪白隐青的肩胛侧,白与黑的对比十足森晦昳丽,他修长美丽的柔韧身体如柳絮般自发贴上男人的身体,暧昧的呼吸仿若蛇信一般震颤地勾上书生玉白的肩颈。
“我告诉公子一个秘密吧,”他弯眸,眯着的水眸显出几分绵里藏针的挑拨:“我那兄长是个惯会勾人的狐狸精,从前在家族中名声便不好听,一双玉臂千人枕、半抹朱唇万人尝,都是个被玩烂的货色了……江公子当真要党这可怜的冤大头?”
“妄公子,慎言!”
听闻这番话的书生脸色瞬间铁青,他控制不住地手中使力,竟是直接将那青衣男人推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妄春乌发散乱地蒙在朦白的颊上,碧绿的眼眸隐隐一变,眉宇间闪过一抹危险的苍绿流光,尖锐泛白的指骨越收越紧。
蛇妖性烈,从不是个能忍的主儿,眼见江让未受他挑拨,甚至还隐隐有维护宜苏的意味,险些控制不住兽性,露出阴森的蛇尾来。
“饭菜好了——”
狭屋门口传来白衫美人温柔的呼声,瞬间打破了室内近乎诡谲的氛围。
“夫君、表弟……这是怎么了?”
江让表情难看,但他到底不想叫宜苏心伤,只字未提地甩袖出了门。
眼见男人闷着头去了院邸的餐桌间,乌发如云、温柔姝丽的狐妖原先担忧而不解的神色缓缓变作另外一种淡淡的、居高临下的笑意。
他蜜红的唇角弯起几分怜悯的弧度,传音对那神色愈发阴戾的蛇妖道:“表弟,你现下可看明白了,这么多日,他从未提起过与你的露水情缘,亦认不出你来。如今即便你如此诋毁我,他也不会相信。”
“莫要再凑上来自取其辱了。”
言罢,宜苏便微微一笑,转身便要回了庭院。
只是,他方才抚平衣袖出了门,便听到一道幽冷的传音在耳畔森森道:“宜苏,你当真以为你就赢了吗?”
“你猜,他若是知道真相了,会如何待你?”
“你以为他现在喜欢你了,你就不是被人派来勾引他的婊子了。”
宜苏的脊背略略一僵,但很快,他便放松下来,仿若不曾听见一般,浅笑着合衣坐在江让的身畔,愈发温柔小意地伺候男人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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