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喘气说着,雾霾萦绕的眼球骨碌碌转动,最终定在虚空中的青年身上,近乎怨毒道:“你也是他们派来的吧?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次次都是你救下我。是谁派你来的?商泓礼?不不不,不会是他,那个恶心的畜生恨不得将我锁在他床上,那就是保皇党那些老东西了?他们派你来做什么?故意获取我的信任?然后呢?杀了我?侮辱我?”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男人激烈的咳嗽与呼气声。
江让恍惚地咳嗽着,口中的血腥气愈发浓郁,眼前的黑暗叫他心中生出泣血的恨意。
他知道自己走了一步蠢棋,明明眼下,他应当哄着眼前的人为他治眼才是,可他心里就是恨、就是怨。
凭什么商泓礼就能毫无阻碍地登上皇位,凭什么他这般呕心沥血的谋划,换来的却是这般的结果?
事已至此,若是当真要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江让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江飞白赠与他的小扇——他也不知这扇子缘何没被此人收走,但眼下,他已然管不了那么多了。
锋锐的薄刃贴在指腹,隐约的刺痛令他的神经愈发鼓噪兴奋。
江让在等,等眼前这人没了耐心,暴露出真实的目的,只要对方敢贴近他,他一定会将此人的心脏都剖出,千刀万剐。
苍冷的嘴唇神经质的哆嗦着,手心的细汗早已变得粘稠,屋外的和风钻入屋内却变得寒冷刺骨,丝丝倒灌入他的肺腑、心脏。
分不清是什么,总之,待江让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带着暖意的呼吸,如一捧阳光般,就这样轻轻地落在他的唇上。
与此同时,江让手中的刀锋扎进了那人凸起的背脊,锋锐的刀刃被人骨卡住,湿漉漉的血腥气铺面袭来。
男人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空白之后,便是古怪的、尖锐的、连同他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绪。
唇缝间滴下几滴浓郁的血珠,耳畔传来一道掩饰性的、压抑的闷哼。
可更快的,是那人手忙脚乱的、近乎笨拙地为他擦拭唇畔血迹的衣衫。
“咳咳咳——”那人似乎离远了几分,他咳了许久,像是要将心脏都呕出一般。
江让面中几乎失去了一切的神色,他喜怒不明地抿唇,一动也不动地僵在塌上。
“解气了、吗?”
湿闷的声音如同即将碎裂的海上泡沫一般,只消浪花轻轻拍打,便会消散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江让沙哑着,一字一句道。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约莫太痛了,他有些支撑不住地半歪在床榻边,温热的指节隔着虚空抚了抚塌上阴晴不定的男人殷红的颊边痣。
好半晌,江让才恍惚听到了一道苦涩的、轻轻的叹息。
那人断断续续说:“嗯,知道。但是,我很高兴。”
“江让,你、知道吗?我救过你那么多次,却从未见你、真正显露过情绪。”
江让愣愣地看着漆黑的上空,好半晌,他才张唇道:“为什么?”
我如何,与你何干?
那人的回答是轻轻的、珍惜地抚过他面颊的慢慢变凉的手骨。
还有一道柔软的、带着几分笑意的嗓音。
“还能为什么,江让,你、有没有想过,除却仇人会、会时时刻刻盯着你,”青年的声音变得费劲而沙哑:“还有喜欢你的人。”
“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我只是为你而来。”
脸颊上滴落的温热水液承受不住地逆流,一点一点将眼眶濡湿。
江让指骨微微蜷缩,忍不住偏过面颊,于是,那水液便又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仿佛那泪水正是他为那人流淌的一般。
江让垂眸:“别哭了。”
那人低低嗯了一声。
江让于是又道:“你心悦我?”
那人又嗯了一声。
江让说:“你还会说别的话吗?”
空气安静了一秒,江让听到一道轻轻的嗓音如是说:“我心悦你。”
第259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33
失明的时日对于江让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不适、怪异。
逼仄的暗色仿佛一道粘稠的黑色纱网,将他整个人都网罗在其中,偏偏那暗色并非全然的黑暗,反倒恍若蒙了一层浑浊灰尘的铜镜,雾蒙蒙的、透不进光。
这对一个乍然失明的人来说,无疑是难以适应的。
明明仍是如此熟悉、清晰的世界,可偏偏命运弄人,如今的他已然无法亲眼所见。
许是因为失去了光明,周遭世界一切的感受全部都加倍地降临在他的身体与理智之间。
他能够敏锐地听到簌簌风雨淋过枝叶时带起的喧哗声,林间虫鸣鸟叫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又远在天边。
江让时常会被它们吵得睡不着觉。
已是深秋,崖底湿冷惨厉的冷风总如阴魂般扑向木屋的罅隙处,再一点又一点阴寒地渗入骨缝之中,恍若一柄缓缓凌迟的刀锋。
每当这个时候,难忍而熟悉的疼痛便会再次造访。
头颅中似是有一柄锋锐的利剑在搅弄一般,它们残忍地几乎将他的头颅掀翻,蜂拥而至的痛苦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倒吊了起来,而他只能摇摇晃晃地任由它们寸寸侵蚀自己的理智。
江让从来都是个极其擅长忍耐痛苦、不喜暴露自我的人。
即便痛得眼前模糊、面如白纸,若是不熟悉他的人,也依旧无法察觉到他的异常。
毕竟,他看起来太‘正常’了。
平静温和到仿佛永远不会变的面颊,纹丝不动、削瘦雅致的肩颈,至于男人面颊上的苍白,仿佛只是一幅未曾涂抹色泽的美丽画卷。
他从未想过,原来,这个世界上,除却江飞白那孩子外,还有人能够看破他的伪装。
几乎是在江让犯病的第一日开始,那个救下他的青年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因为视不可及,江让便只能从对方匆匆的脚步声、带着颤意的嗓音、温暖出汗的掌心感受到几分焦急、关心、恐惧。
那人身上的气味其实并不好闻,灰扑扑的尘埃气息、隐约的血腥气、还有些许并不令人生厌的汗水气息。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的他已然疼得意识模糊了,江让反倒觉得那人的身上的气息叫他心中莫名安定、松懈。
这对男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十分值得警惕的事情,可江让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早在他在这人面前卸下那层伪善君子的面具后,那张天衣无缝的皮,只会逐渐四分五裂,消弭无踪。
恍恍惚惚、水雾弥漫间,江让自尖锐的耳鸣声中听到青年急得险些要哭出来的声线。
那人紧紧地拥着他,温热的手掌不住地抚着他的后背,在江让仅剩下的记忆中,那人灼热的额头如同滚烫的熔岩一般死死抵着他满是虚汗的头颅,颤抖沙哑如云雾般的呼吸蒙在他的唇畔:“……这次怎么这么严重…不疼了、不疼了,有我在呢,我在这,阿…阿让,我绝不会叫你出事的。”
随后,一颗药丸模糊地被喂入他的喉间,滑入胃部。
那一夜,江让睡得十分安稳,他没有被反复折磨的隐痛刺醒、没有被噩梦惊醒,睡梦中温暖如身处母胎中的羊水包裹住他的全身,令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当然,他不会知道,那无星无月的漫漫长夜中,每当睡梦中的他控制不住地蹙眉、将要醒来时,便有一人守在他的身侧,安抚他、亲吻他的面颊,给予他缺失多年的安全感。
江让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只觉自己的身体从未如此轻松舒适过,询问起时,青年只是笑着告诉他,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
他以十足轻松的语调絮絮叨叨地告诉他:“你睡了很久,应该饿了,刚巧今天出去猎到了一只兔儿,给你煮了肉粥。”
说着说着,那人的声音变得愈发温柔。
江让有一瞬间的晃了神,青年的声调十分年轻,听着也不过是将将弱冠的年纪,话语间活泼的模样令他频频想起家中的孩子。
若江飞白此时在他身边,只怕也会这般,不、那孩子如今已然颇有小大人的模样了,他会板着脸盯着他,满脸的不高兴说:爹,你怎么答应我的?又不好好照顾自己,真叫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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