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烈看了半晌,闷闷道:“我不觉得如何。”
他偏开眼,看上去没精打采,连带着耳垂边的黄金耳铛都变得黯淡无光了。
江让微微挑眉,竟也不语了,开始翻看下一张画卷。
于是,魏烈眼睁睁看着他翻看了一张又一张美人图,有男有女、有胖有瘦,画卷一旁甚至还标注了对方的姓名、家世、背景。
简直、简直像在选秀似的……
忍了又忍,魏烈心中躁得难受,滚烫的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口中倒,好半晌,他到底还是耐不住开口道:“阿让,你看着些是要做什么?难道你打算娶妻了吗?可眼下实在不是娶妻的好时候,当然,我不是不允你娶妻,只是——”
“不是给我娶妻,”江让放下一卷画卷,语调平稳道:“是给飞白相看。”
魏烈当即心中一松,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卷发,赶忙附和道:“也是、也是……江郎君都年十八了罢?确实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早日成家立业你也能放心些。”
男人本没指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却没想到江让动作一顿,低声道:“是啊,他若是成亲了,我便也放心了。”
……
“锵——”
锋锐的刀尖抵在地面,江飞白稳住身形,年轻的额头溢满了汗水,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自回京都的这段时日以来,他便时常将自己练到极致,有时候甚至会晕倒当场。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再未见到江让一面。
江让看上去很忙,忙到连停下来听一听他说话、帮他擦擦汗的时间都没有了。
记不清多少次,眉色疏冷的男人与身畔的官员小厮吩咐着什么事,看到他迎上来,却只当做无视,步步离去。
哪怕他练剑或是与旁人纵马受了伤,从前紧张无比的男人,如今也只是蹙眉烦冷道:“受了伤便去寻医师,寻本官又有何用?”
江让这般的态度,连府内的奴仆们都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人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冷心冷肺呢?
就好像,陪在他身边十几余年的自己,山谷间的浓情蜜意,全然不复存在了一般。
甚至,这段时日,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江让日日宿在鹿尤的院中。
可他越是这般,江飞白便越是绝望而甜蜜地意识到,江让没有忘。
至少,他绝无法忘记两人床榻上的缠绵爱语、互相许下的一生一世。
江飞白憎恨这个封建时代的口诛笔伐、人云亦云;憎恨系统为他安排的养子身份;他甚至无力地憎恨过江让,恨他为什么连一丝丝心软都不肯施舍于他。
恨来恨去,他恨的终究是江让不肯爱他。
不是不爱,是不肯爱。
山阴村的郎情妾意尚在眉目间流转,如今却冰冷如陌路人。
江飞白怎么可能甘心?
明明有解决的方法不是吗?
他可以假死脱去江飞白的身份,他也可以昭告天下他的养子身份,他甚至愿意自此成为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只要相爱的两人能够在一起就好了,他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可江让不肯。
是江让不肯啊。
江飞白死死扣住剑柄,整个人苍白而凄厉地颤抖着,像是陷入了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公子?”
耳畔的声音逐渐回荡,仿若逐渐漾开的水波。
江飞白努力调整呼吸,闭了闭眼,嗓音颤抖道:“何事?”
那仆役迟疑了一瞬道:“公子,主君唤您前去书房,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江飞白猛地睁眼,眸中的红血丝显出几分泫然欲滴的泪意,那张独属于年轻人的脸溢出几分堪称惊喜的意味。
他控制不住地紧紧扣住仆役的手臂,颤抖着低哑道:“是阿、阿爹寻我去的吗?”
仆役赶忙垂头恭敬道:“是,公子还是快些去罢。”
江飞白猛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急得原地转了一圈,喃喃道:“不行、不行,我得去换一身衣裳,现在这样一点都不……我先去换一身衣裳!”
说着,他也不等那仆役作答,赶忙跑回院中,换了身衣衫便匆匆出院了。
江飞白换了一身宝蓝的锦衣,连头发都高高束起,江让从前夸过他这般装扮俊秀好看,他便一直放在心中,连带着偏爱宝蓝色系的衣衫与物品。
随着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后,屋内传来了一道略显疲惫的声线。
“是飞白吗?进来罢。”
江飞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推开门的,总之,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跳动得过分急促的心脏。
年轻的孩子鼻尖都紧张地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脑后的马尾随着动作逸散在空气中,像是一捧沾着露水的鲜花,簌簌颤抖。
“阿爹。”江飞白轻声唤道。
言罢,他看到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画卷的男人略略抬头,对着他露出一抹温柔和煦的笑容,一边招手道:“飞白,快些来爹身边来。”
轰得一声,江飞白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都嗡鸣作响。
无法压抑的爱意从他的眉眼、心尖溢出,宛若一瓮甜蜜的蜜糖,叫人口舌生津。
年轻的孩子满脸通红,控制不住地垂头,声音少了几分从前的意气风发,多了些许细细的调子。
“阿爹……”
江飞白羞涩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明明在山阴村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做了,如今、如今对方只是对他招招手,他便如此失态……
年轻的孩子步步朝着年长的心上人走去,心中止不住地想,阿让现下是什么意思呢?
是要与他重归于好吗?
还是终于想通了,想与他长相厮守?
江飞白根本就没得挑,哪怕眼下江让是要与他重新做回寻常父子,他都只能软着膝盖应下。
毕竟,在江让的面前,江飞白从来就没有任何选择与拒绝的余地。
年轻的孩子想了很多,只是,当他真切站在心上人身边的时候,他的脸色却瞬间僵冷了下来。
只见,江让面前的案板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年长的男人温和得如同一位正常父亲,含笑耐心询问道:“飞白,你且来瞧瞧,这些都是为父为你挑选的家世相当的世家公子和贵女们,未来对你的助力极大,你若是有瞧得上眼的,为父便为你们定下婚约。”
第269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43
江飞白像是被人凌头一巴掌扇醒了一般。
湿红的眼周泛着灼烫的痛意,沉红的眼皮微翻,如针尖般的痛泪便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江飞白很少会哭成这般毫不值钱的模样,倒不如说,他的眼泪从来都不是伤心,而是用来惹得男人心软的霜糖。
年幼的时候,小孩子的眼泪总能唤得少年的怜爱。
那时的江让即便再如何忙碌也会笨拙得抱住他,少年人哪里会带孩子,他连如何安抚孩子的情绪都不知道,修长的手骨往往会勒得江飞白满脸通红。
而随着江飞白逐渐长大,因着长时间缺乏陪伴与内心的愧疚,孩子的眼泪也就成了叫江让心软妥协的利刃。
这么些年来,只要不触及底线,江飞白想要什么,甚至都不必多言,江让便会宠溺得全然奉送至他的面前。
哪怕江飞白拒绝江让为他铺设的进入朝堂的康庄大道,男人也只是无奈摇摇头,至多责备两句,自此便不再将那生性自由的孩子拖入朝堂的诡谲风波之中。
可就是这般宠着他的江让,眼下看见他哭成这般模样,却只是平淡瞧着,乌黑的眸中全然是伤人的无动于衷。
江飞白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少年的眼眶中几乎显出一种痛意的、翻天覆地的惊骇来。
他通身震颤,像是无法忍耐痛苦的、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娶他们中的任何人!”
江让动作微顿,玉白面颊上虚晃的笑面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男人疲惫地微微按了按额角,好半晌方才半笼下指节,在青年看不见的角度,那玉雕似的指节几如神经质地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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