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妙机强撑着一口气,他一只手半撑在青年的胸膛上,像是条被剥了皮的蛇,只有原始的皮肉依旧在蠕动。
可他并未就此停下,白发美人微微泛出红血色的深黑眼眸暗沉沉地看向青年肩侧盘踞的白蛇。
好半晌,那白蛇缓缓抬起扁平而有辉光的头颅,它颇具灵性,游动间的动作竟显出几分古怪的优雅。
最后,它停在祝妙机的身前。
锋利的齿尖张开,一根根獠牙如同弯刀一般恐怖渗人。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碎声后,祝妙机浑身近乎瘫软,他半伏在江让的身侧,浑身颤抖、虚汗淋漓,他强撑着将险些被白蛇咬断的腕骨慢慢凑近青年的嘴唇。
一阵阴风吹过,山洞内的篝火彻底熄灭,月光中隐隐泛出几分诡异的猩红。
那惨红的阴光中,隐约可见男人残破的腕骨中流淌出了两滴金色的血液。
像是被榨干了骨头提炼出的精血一般,当它彻底滑入青年的嘴唇后,周围安静的可怕,一切的声音都像是也随着那些血液一起落入了青年的肚腹之中。
江让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呼吸、颤抖。
他像是被梦魇纠缠的病人,终于得以摆脱那苦闷的噩梦,苏醒了过来。
清醒的一瞬间,江让便紧紧扣住男人的手臂,今夜的青年似乎一直都是有意识的,他抖着唇,下垂的黑眸有些湿润,哑声道:“阿妙,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喂我血?”
祝妙机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的头颅、手臂、腰身,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失去了骨头支撑。
他费劲地喘了一口气,苍白美丽的脸上布满细汗,如同花瓣上溢满的晨露。
男人垂眼,浓密的白睫颤啊颤,他的声音几近于无,可面对青年,却又如此认真、用力。
他说:“我生来便是天煞孤星,灾祸缠身,我也曾找寻过破解的方法,一无所获,后来有一日,一位救过我的凡人被我所累,突发恶疾将近身死,其余的村民们拿着刀誓要斩杀我……”
黑色的、飘忽的眼眸幻出星星点点的水光,他道:“飞溅的血,碰到凡人的嘴唇,他的病情好转了。”
江让忽地一颤,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更残忍的事情,几乎抖着嗓音问道:“然后呢,他们知道这件事……”
祝妙机忽地笑了,白腻的脸很干净,在月光下几乎要化作透明的流水。
他平静地说:“然后,他们把我锁在地窖里,日日夜夜取血。”
“我死不掉,便只能生不如死。”
青年眼球颤抖,慢慢的,竟落下一滴滴灼烫的雨水。
祝妙机轻声道:“别哭。”
“阿让,别哭。”他第一次亲近地唤了青年的名字,很慢的说:“这么多年,我试过了,只有我的血能稍微扼制灾祸,你同我在一起这样久,已经快要受不住了。”
江让忽然明白过来,他小心握住男人的手腕,仔细查看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哑声道:“你、从我们同行的第一日就开始给我喂血了是吗?”
祝妙机没有说话,似乎因为疼痛,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江让眼睛又红了几分,忍不住道:“傻子。”
祝妙机惨白着脸很小心的笑了一下,这是这些时日来,他第一次这般展露笑颜。
他说:“你说过你喜欢我,我不能让你受伤。”
江让抖了抖睫毛,不要钱地将珍稀丹药喂给男人,眼见止住血了,方才道:“第一次见面就同你说喜欢的人,你也会信吗?”
祝妙机指节微微紧了一瞬,他低声道:“信你。”
怎么会不信呢,年轻的孩子目光赤忱,他的喜欢,是装满了眼睛的星石,每一寸光线都能映照出更加夺目的光辉。
江让却忍不住笑了,他带了几分开玩笑的意味道:“你这样很容易被人骗的……不对,那我之前说要追求你,你缘何不同意呢?”
祝妙机静静抬眼,白色的碎发笼在病弱的眉宇间,长久的注视直看得青年脸泛红晕,颇不自在。
他轻轻的声音落在青年耳中如同花束静开。
他说:“没有不同意。”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这章感觉好纯爱,初恋嘛,就得挑印象深刻的来,才能刻骨铭心,才能让所有人破防哈哈哈哈哈
第97章 耳根软的妈宝男12
没有不同意。
或许那些话在当时的青年听来,是委婉的拒绝,但对于祝妙机来说,却是近乎可悲的试探。
鬼神之说肆行的修真界,对于灾祸厄运的态度避之如蛇蝎。毕竟修仙并不仅仅只是修道,想要得道成仙,除却努力,也需要综合各种因素。
譬如运势至佳、天道所向。
一般人听到他天生灾体,就该离得远远的了。
天煞孤星,逆天无运。也就是说,同祝妙机靠近,便是在自断仙途。
当时的男人早已了无生机,他就像是一具混混沌沌活在世上的尸体,行走世间的近百年,他什么方法都试尽了。
丢骨换血、剖心挖肺……哪怕是换了一具躯体,被练成尸傀也好、削成白骨也好,最终,他的身体依旧会慢慢复原成这副丑陋、怪异,犹如披着白色蛇皮的妖物模样。
祝妙机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
连寻求解脱、自我了断都做不到。
他四处被人驱逐、被厌恶。
在被无垢阁逐出后,男人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他躲进荒无人烟的潮湿水域,藏在风沙起伏、无边的沙漠,隐在野蛮生长的深山老林之中。他不敢见人,偶尔遇见一些村民或是猎手,便会藏在阵法中偷偷窥视,仿佛窥视了普通人的生活,他便也能变得正常。
可情况并未好转,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像只只会躲在暗处的老鼠。
孤独的时日被无限拉长,每一日都漫长得度日如年。
连记忆都开始变得恍惚。
祝妙机不记得自己多久不曾与人交流过了,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他连话都不太会说了。
甚至失去了正常人的感知与思维能力。
而他此次之所以能够来到和颂小秘境,是因为一个小门派的门主和其夫人手中的秘境信物。
那是一对看上去十分幸福的夫妻,祝妙机仍然记得他们的模样。
男人一身正派的衣衫、俊朗非凡,女人则是穿着秀丽、眉宇间尽是温和婉转之态,想来平日的生活是舒心且安和的,而他们来到此处深山是为了寻找第二块秘境信物。
祝妙机跟在他们身后跟了数日。
他看着男人与女人相爱相助,看着丈夫对妻子极尽爱怜、妻子对丈夫心疼爱护,即便山路险阻,他们也从不曾放弃过寻找第二块信物。
有时,他们倒也不像是来寻找机缘的,毕竟真正追求实力与机缘的人,哪里有功夫游山玩水、吟诗作赋,甚至搭起了小屋、闲庭话叶,颇有一副要常住避世的模样。
祝妙机悄悄看了他们许久,他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慢慢的习惯、甚至是隐隐的羡慕。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却觉得羡慕极了。
短短的百年人生,祝妙机见到的大多是憎恶、厌恨、反目成仇,围绕在他身边的,不是阴谋诡计、便是虚情假意。
他从未体会过如那对夫妻的偏爱、尊重、彼此照顾。
脱离人群太久,祝妙机变得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他太好奇了,以至于忘记了世人对他的种种残酷如烈刑的对待、也忘记了笼罩在他身上的诅咒。
那对夫妻发现了松懈的他。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因为男人奇异的外形而目露鄙夷或是惊恐,反而愿意主动靠近。
祝妙机几乎是不现身,可那对好心的夫妻却会为他准备饭食、准备衣物、甚至邀请他来家中做客……他们将他当做山中的守护神。
事情的转变出现在某一日那对夫妻遇上了山中蛰伏的邪祟,祝妙机现身救下了他们。
男人本想脱身就走,却被那对夫妻热情又客气地拉去家中用餐、感谢。
祝妙机第一次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碰上他,都会灾祸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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