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病床上的江父慢慢斟酌着开口问道:“小让啊,你现在老大不小了,工作收入有了,医生那边也说我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你看看你和小柳的婚事是不是能开始考虑了。”
江让瞳孔微缩,一瞬间喉头干涩,听到江父提起婚事,脑海中想起的竟是昨夜与男主人在床榻上厮混的荒唐事。
beta不敢多想,甚至越是想,便越是痛苦,心脏像是被一只罪恶宽大的手掌密不透风地捏死了,血液的迸溅让青年连眼底都泛上一层浅浅的红。
背叛已经发生,即便再有苦衷,江让也不得不承认,在面对漂亮、美艳的男主人的勾引与诱惑时,自己也有失神沉迷的时刻。
他不是无情无欲的神,普通的、低阶层的人堕落只是一瞬的事,他们往往匮乏的东西过多,这导致欲望一旦开了口子,便再难缝合。
江让只是一直在麻痹自己,他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错,他是无辜的、是被迫被那些上流脏事裹挟入内的。
甚至,青年坚定的认为,他早晚会离开戚郁。
这是无可辩驳的,毕竟他们阶层不匹配、毫无真心,他们只是因欲望与权力而勾结在一起,早晚会分道扬镳。
见江让避而不答、一副神魂失守的模样,江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父曾是江让与杭柳生出朦胧情愫的见证者。
老实的beta在乡下时什么都依着杭柳,他们很少会有争吵或是红脸的时候,两人时常默契的像是早已步入婚姻的夫妻。
如今这副模样,极大概率是因为今天与他们一同来的那位好心、漂亮的戚先生。
江父想了很多,也隐约清楚依照青年对于感情的忠贞,只会是因为无可奈何的、譬如他这位生病的父亲的缘故而去接受那位戚先生。
江父心中自苦,也觉得对不起杭柳,可他不可能去训斥自己的儿子。江让已经够苦了,青年未必是自愿的、甚至可能是被逼无奈的,他四处奔走为自己,好不容易才获得了希望。
这个过程便是想想都令人心头刺痛。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舍得,便只能小心地去探问、去期望事情的本质并不是那样令人心碎。
但事实就是,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心。
寂静的空气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银针,狠狠扎入床畔病弱青年的身体,无数苍白的光线凝结在青年苍白的脸、红肿的眼上,像是某种刻意的、艺术性的打光。
在这一刻,于未婚妻眉眼处的脆弱与碎裂感达到了某种令人不得不动摇心绪的程度。
杭柳一言不发地起身,他不曾质问青年的背叛、不曾歇斯底里地发泄情绪、不曾自怨自艾的哀叹,他只是用那样沉默、心碎的眸光注视着他深爱的爱人。
半晌,青年慢慢起身离开病房,转身的瞬间,微红眼角的泪垂落至下颌,又慢慢沿着过分白皙的脖颈蔓入衣襟。
潮湿的衣襟晕开了大半,青年也像是要融化在这热泪之中。
江让喉头鼓胀,眼中的红意愈发明显,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青年试图用疼痛警告自己的理智,他知道,他该放阿柳自由的。
他不必也不该再去欺骗、去隐瞒、去伤透对方的心。
轻轻叹息从病床上传来,江父轻声道:“去找他吧,小让,不要让自己遗憾。”
“不论什么事,总该有解决的一天。”
江让依旧没动,他像是一尊被冰冻在湖底的雕像,只余下眼眶的红让他看上去还像是拥有人类的生命。
门外隐隐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惊呼“有人晕倒了”。
beta突然动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去,连江让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或许是出于对青年的担忧,又或许是某些早已被主人沉入湖底的念想在鼓胀作祟。
青年能感觉到心脏重重地跳着,像是被人用锤斧用力砸着,他拨开聚拢的人群,在看到晕倒的人不是杭柳的一瞬间,锤斧消失了。
于是他再度穿过重重人群、长而远的走廊,终于,在医院灰白的楼梯间瞥见青年身影的一瞬间,那刺痛的伤口也消失了。
江让颤着声,唤道:“阿柳。”
那极低的声音堪比夜晚游走的针秒,听着像是从极远、抑或是梦中传来的。
可它就是捆住了青年的腿脚,甚至是身体、喉头、脖颈、眼睛、嘴唇,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因此无法动弹。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默契的安静着,像是下一秒就该背道而驰。
旁边的病房中仪器的嘀嘀声被空气拉得很长,像是警报、又像是落幕的句号。
心口的跳动与脑海的思绪随着声音愈发浮动,他们默契地同时打破了寂静,可嘴唇却在触及到对方眸中跃动的水色与语焉不详的断句时,再次停了下来。
这一次,是江让先开的口。
青年轻声道:“阿柳,你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小心极了,像是哄着孩子的母亲、抑或是惹了妻子生气的丈夫。
杭柳一瞬间泪如雨下。
他张了张唇,终于无法忍耐这段时日的猜疑、疯癫、崩溃。
beta近乎声嘶力竭地哭诉道:“江让,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寡夫了?!”
江让咬着牙,赶忙靠近青年安抚道:“阿柳,你冷静一些,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医生说不能大喜大悲。”
杭柳根本不听他的话,他用力地推着江让的肩膀,抗拒而崩溃道:“你说啊!你怎么不解释?江让,你就这么没良心,你要折磨我到什么啊!!”
江让红着眼,一边顺着青年的脊背,一边哄道:“不是,我不爱他,我不会爱他。”
杭柳尖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做那些亲密的事?你就没想过我吗?如果你想要,可以和我说啊,是我不如他骚吗?”
青年闻言近乎一瞬间白了脸,他心口发冷,这冷意宛如触手一般,近乎爬遍他的五脏六腑。江让抖着手想,原来阿柳已经知道。
他近乎心灰意冷,疲惫的心绪令他连表情都无法做出,痛苦将他包裹起来,隔绝了一切。
可青年这般绝望的、避而不答的态度无疑又刺激到了杭柳。
杭柳忽地用力抱住了青年宽厚的胸膛,他将整张脸都偏执地埋入beta鼓囊的胸部,闷到近乎窒息的声音仿佛从江让的心脏中传出。
柔弱的beta哑着嗓音问:“阿让,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安静。
“阿让,你别不说话好不好,我们解释清楚好吗?”
还是安静。
“阿让,我爱你,你这样做一定是有苦衷的对吗?没事的,这次我可以原谅你……”
“阿柳。”
这次不再安静,江让的声音近乎诡异的平静,他轻轻推开杭柳,惨白的嘴唇上下翕动,吐出一句近乎令人心碎的话语。
“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会告诉父亲,也会解释清楚是我的问题,至于你家那边还是照旧,免得他们来找你麻烦,以后……”
杭柳猛地一愣,突然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他像是失心疯了一样,指甲死死嵌住江让的胳膊,口中的哭声混着气音像是倒吊尖叫的乌鸦。
他不停的道:“不要,我不要,阿让,求你,我求求你别这样,我会害怕的,我、我,对!别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要丢下我,以后我怎么活?”
江让垂着眼,哑声道:“阿柳,没事的,我可以送你去其他的地方重新开始,不会有人知道这些,阿柳很干净也很漂亮,一定能找到真正爱你——”
青年的声音带着哽咽,轻声道:“你也爱的人。”
杭柳却不停地摇头,近乎像个疯子一样。
江让抬眸,坚决地拨开了青年的手腕,他红着眼道:“阿柳,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砰——”
刺耳的下跪声近乎将地板砖砸出一个洞来。
江让瞳孔微缩,他下意识要将青年扶起来,可杭柳却死死抱着他腰身,像是情绪彻底崩溃了一般混乱道:“求你了,阿让,我求求你,你别不要我,我求你,我给你磕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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