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很清楚,有一张照片,是他在浴室里洗漱时光裸着身体的模样。
江让无法理解,怎么有人能恶心到让陌生人来拍自己伴侣的裸体?
段文哲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把他当成了什么?
少年跌跌撞撞的走在街道上,此时的他不想回寝室、也不想找段文哲去质问,被背叛欺辱的痛苦让他整个人变得软弱不堪,如笼中扑朔的囚鸟。
这一瞬间,他终于想起哥哥了。
永远顺着他、爱着他、捧着他,宁愿自己跪在地上也要将他托起来的哥哥。
江让红着眼,牙关咬紧,抖着手想按下拨打给江争的号码。
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他的手机挤落了。
漂亮昂贵的手机被踩得屏幕碎裂,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面。
人群中一个男人十分歉疚地同少年道歉,不住地说要带他去维修。
江让努力压抑着情绪,他想说算了,这手机本也不该是他的。
可男人十分热心肠,一定要将他带去手机维修店。
维修店内,店主捣鼓半晌后,突然眉头紧蹙着取出一块黑色芯片,面色凝重道:“小同学,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我刚刚发现,你的手机似乎一直在被人监听。”
江让的脸已经彻底白了,像是被用力碾碎的广玉兰汁。
第170章 理想主义利己男34
黑夜深深,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寒风卷起残叶的尸体,高高抛起,又用力碾碎在空中。
疲惫的脚步声慢慢跨入楼道口,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廉价又刺耳。
一个穿着破旧黑棉衣、面色灰败、嘴唇皲裂的男人低垂着头,幽魂般地朝着地下室铁门的方向缓步走去。
他的表情十分麻木,肮脏的灰土仿佛永远拍不干净似地黏在男人的面上,常年劳作的躯体动作十分僵硬,甚至有些不受主人控制似的踉跄。
只有顺着呼吸凝出的白雾象征着他仍旧活着的事实。
金属钥匙的声音微微打颤,阴凉的铁门还未曾敞开,江争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有那么一瞬,男人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他只是宛若一个借酒浇愁的可怜醉汉一般,痴痴盯着铁门边蜷缩着的清瘦少年。
他只以为,那是一抹由他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影。
幻觉中的弟弟依旧如从前一般的好看,眉眼清秀、唇红齿白,白肤下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只是,那张漂亮的脸此时却并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反倒四处染着潮湿的水痕与红意。
他就这样将自己蜷缩在铁门边,瘦长的腿弯和手臂不自然地锁在一起,像是一团冬日里努力取暖的可怜小蛇。
看上去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江争动了动喉头,他近乎贪恋地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少年,哪怕知道那只是幻觉、一触即散的幻觉,他也依旧哆嗦着嘴唇,强忍着钝痛的心脏轻声唤道:“让宝……”
他知道‘他’不会回应他,他也知道这样的幻觉不会维持太久。
但足够了,仅是这样片刻的驻足停留,也足够了。
可今日或许实在是体力透支过度,江争竟然听到了回应。
他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少年慢慢抬起毛茸茸的头颅,那双黑润润的眸子溢满透明的水光,少年看上去像是偷偷哭了很久,鼻子红彤彤的、脸颊湿漉漉的,浑身哆嗦着轻颤。
尤其是在看到江争的那一瞬间,少年粉白眼眶中含着的泪珠便无声无息掉了下来,他嘴唇颤抖、语调喑哑道:“哥。”
江争几乎能感觉到凌迟般的窒意,男人的眼睛也红了,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趋光性地妄想朝着少年哭得粉红的面颊伸去。
可最终,他也没有触碰少年。
他用尽全身力气收紧手指,大喘气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真实了,江争痴痴地想,这个幻觉实在太真实了,他甚至能够闻到让宝身上熟悉的香气。
所以,忍住吧,只要忍住了,幻觉便不会消散的太快。
他想再多看几眼。
江争近乎要彻底醉倒在这片幻境之中,他甚至怀疑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最近他总是做梦,梦到他和让宝的从前、以后。
那是一场场的美梦。
梦中,小小的让宝喜欢牵着他的手,认真地仰着头说最喜欢哥哥了。
梦中,他和让宝互相爱慕,婚后的生活十分幸福,他们生了好几个宝宝。
让宝平日里忙着工作,他就耐心抱着孩子们喂养、清洁家务、做饭洗衣,等宝宝们稍微长大一些了,让宝便带着他一起,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手牵手上街买东西。
宝宝们脚上穿着锃亮的小皮鞋,手腕上戴着长命的小金锁,开心活泼、蹦蹦跳跳地喊着他们爸爸,咯咯的笑声清脆又动听,像是乡里春潮来袭时高歌的小布谷鸟。
江争总是梦到这些画面,醒来枕头也总是湿润的。
刚开始,心口的疼痛折磨着他不停给江让打电话、发消息,可当他意识到让宝可能真的不会再理会他的时候,恐惧便将他彻底改造成了自怨自艾、沉默阴郁的寡夫。
淅淅沥沥的寒风如细针一般扎在颈侧、手肘、面皮上,男人却迟迟不肯动弹。
直到一个带着细微暖意的怀抱如稚鸟一般投入他的怀中,江争才恍然的意识到,眼前的让宝,是真实的。
男人面上可怜的僵住了,他活像是被天降的馈赠砸晕了的乞丐,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木在原地。
一个月真的很久,久到再见却恍若隔世。
江争抖着手,粗糙、干裂的手掌轻轻地、小心地抚了抚怀中少年颤抖的身躯。
即便是这样一个小的动作,江争都能亢奋的感觉到,他的整个人、连同骨头似乎都在嘎嘎作响地欢鸣着。
铁门的声音开而闭合。
灯光四起,分明还是那样的灰暗,却因为在房内转着圈找围裙、系围裙的男人而多了几分暖意。
江争整张脸都涨红了几分,他哑着嗓音紧张道:“让宝,你饿吗?我现在去做饭——”
或许是看男人这副激动的不行模样实在有些莽撞可笑,少年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几分,江让稍稍露出几分薄薄的笑意,轻声沙哑道:“哥,不用麻烦,我晚上吃过饭了……”
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江争便下意识的像是从前在乡下无数次做的那般,躬身走到少年的身畔,将自己宽厚的手掌轻轻捂在少年的胃部按了按,低声道:“让宝,你晚上没吃多少,过一会儿就会饿的。”
男人说着,喉结动了动,手掌想触碰弟弟毛茸茸的脑袋,好半晌却只是收回手,没声没息地进厨房煮了一碗面端了出来。
白蒙蒙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江争将面碗推向江让,轻声道:“让宝,多吃几口吧,我给你加了几个鸡蛋呢,晚上不能饿肚子,对身体不好。”
江让低着头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气一直往他的眼里钻,他囫囵吞了两口面,眼眶中又克制不住地溢出了酸涩的泪意。
少年嗫嚅着嘴唇,突然想到两人上一次见面还在吵架。
哪怕是被他那样的指责、抗拒、厌恶,哥哥也不曾真正的记仇,倒像是全然忘记了一般。
江争只是个廉价的农民工,没什么学识、城府、内涵,可他的爱却从来不廉价。
即便是江让也不得不承认,当他识破爱人丑陋的鬼面、面临被权力倾轧的险境时,唯有在江争身边才能令他真正放心喘息片刻。
因为他比谁都明白,哥哥爱他,无论是亲情也好、爱情也罢,哥哥都始终如一的爱着他。
像是呼吸一样简单自然、由始至终地爱着他。
“让宝,回来了没带钥匙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手机一直开着呢……”
江让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在真正依赖信任的人面前,少年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牙牙学语、委屈地哭着喊哥哥的小孩了。
他想任性的在哥哥怀里哭、想把自己的委屈全都说出来。
可他知道,他绝不能这样做。
这样的泥潭,他一个人走就够了;这样的委屈,他一个人受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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