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家宴也可以称得上是江让和乔允南这对小夫妻彻底与乔家和解的讯号,众人皆是一副和和气气、笑容满面的模样。
期间江让同乔家大姐和乔父就着行业趋势聊了许多,乔允南在一旁笑吟吟看着,并不插嘴,时不时低低劝几人少饮几杯。
此时的他完全看不出下午因丈夫未回信息而尖叫疯癫的模样,全然一副温柔家庭主夫的模样。
一餐饭下来,被乔家认可的青年谈笑间便拿到了乔父和乔家大姐塞来的大单和让利。
酒过三巡,天色近黑,众人都多了几分醉意。
江让更是醉得面颊飘红,走路都开始左右摇摆了起来,乔允南看得发笑,忍不住抿唇要带着青年先行上楼洗漱休憩。
谁知江让却并不让他得手,醉醺醺的青年环着酒瓶,面露苦意,竟对着岳父岳母开始昏昏然诉起苦来。
“嗝……爸、妈、大姐,你们、你们别见怪,我打小也没什么亲人在身边,一个人就这么熬过来的,你们现在在我心里就跟亲爹亲妈似的,有些心里话、我、我想跟你们说说——”
乔父乔母如今对青年的态度与从前全然不同,江让这般醉酒吐真言,在他们看来,反倒是毫无芥蒂、真心相待,与一家人无异。
乔母笑道:“都是一家人,小江啊,以后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爸妈替你做主。”
江让当即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英俊的面庞垂下几分,显出几分势弱的意味控诉道:“爸、妈,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家、那都是允南当家做主——”
乔父乔母听得好笑,只觉得青年这话跟秀恩爱似的,一畔的乔允南更是脸红如潮,牵了牵青年的衣角,低声道:“阿让,在爸妈面前说什么呢……”
江让却不管他,只侧头对乔父乔母苦着脸道:“爸、妈,你们得替我做主啊,允南、允南这阵子实在管我管得太紧了!”
“我这上着班呢,允南几分就来一通短信电话,不接又要恼我,我、我、这实在是顾不过来啊……”
青年半趴在桌上,一副被老婆管到窒息、无奈想从岳家寻求帮助的无能丈夫的模样。
又窝囊又好笑。
乔母在一旁忍不住摇头,眼中是对儿子过得幸福的满意,她叹气对沉默垂头的乔允南道:“允南,不是妈要说你,但你这样确实也不合适,夫妻俩过日子得张弛有度,都要有些私人空间,你这样反倒逼得太狠,小江在外头忙事业,又不是不回家。”
“多大人了,怎么还越发黏人呢?”
江让在一旁听得醉醺醺地点头,以一种期盼的目光瞧着男人。
乔允南被他瞧得心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妥协道:“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我会克制的……只要阿让跟我好好过日子,他怎么样我都随他。”
男人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在场也只有江让听得懂。
不过听到这话的青年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他笃定乔允南不会把他出轨的事儿告诉乔家人、笃定乔允南舍不得这段婚姻、舍不下他。
所以妥协的人,也只有乔允南。
…
那日过后,江让特意推了工作,陪着乔允南去了家私密性很强的心理诊所。
从头到尾的检查江让都陪在男人的身侧。
最后得出的结果确实并不算理想,经过反复测试,医生得出结论,乔允南似乎有着某种极强的心理创伤。
这种创伤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致使男人形成了一种创伤成瘾循环,严重些甚至有人格解组的风险。
只是乔允南的心理防备很重,哪怕是接受了催眠治疗,也不肯吐露出创伤的原委。
无奈之下,医生只好询问家属。
江让没有乔允南心防那样重,面对医生的试探,愧疚之下,回答自然多了几分支吾和顾左右而言他。
见状,医生也没有再多问,毕竟,有钱人之间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您的妻子的心理创伤很严重,他始终陷在那段创伤回忆中无法挣脱,控制欲增强,甚至会通过自虐式的回忆去警告自己、获得痛苦的快感,以至于形成心理依赖。”
“您是否发现过他观看相关影片,并且对相关事件情绪十分激动,与平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让又是心惊又是尴尬,显然是想起前一阵男人频繁寻找伴侣出轨的影片,他还当是乔允南在警告暗示自己。
“医生,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戴着眼镜的医生理了理桌上的资料,双手交叉道:“我们建议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帮助患者做些心理疏导,如果严重的话,需要考虑药物辅助的手段。”
“当然了,”医生推了推眼镜,尽量提点道:“平时生活中一定要注意避免类似场景的发生,给足患者安全感,否则发展成边缘型人格或是人格分裂就更难治愈了。”
江让赶忙应下,自此也很是老实了一阵子。
乔允南面对治疗的态度很积极,随着面诊次数的增加,男人对青年神经质的管控终于逐渐松弛了几分。
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开始回到了从前。
只是,生活中的意外总是难以避免。
譬如这一天,江让照例回家陪着妻子吃晚饭,只是饭还没吃上几口,手机便莫名拨进来一个陌生的电话。
在乔允南意味不明的视线中,江让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到底还是接通外放了电话。
但也不知什么缘故,接通电话前,青年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喂?哪位?”
手机那头没有没有人声,只有细细低低的、仿若水流浮动的粘稠声。
江让蹙眉,忍不住开口道:“喂?打错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江让以为是有人打错了,刚想挂断电话,却陡然听到一道微弱的、带着几分轻笑的沙哑声线。
“江让。”那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即将被潮水冲走的海鸥尸首。
“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再见了。”
话音刚落,江让便听到一道阴森诡谲的落水声,旋即,手机的话筒中便像是浸入了无数粘稠的尸水,腐臭与潮湿将它泡得音色嘈杂、音色变调,最终,它恢复了平静,连水声都不曾留下。
客厅中一片寂静,青年瞳孔猛地收缩,嘴唇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江让一瞬间浑身发冷,苍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那张脸白如墙灰,仿佛三魂没了七魄。
青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脚下的步伐凌乱,下意识便要往外走去。
“阿让……别走……”
谁在他的身后说话?是他的妻子。
可江让甚至无力回头多解释一句,脚下的步子愈发踉跄。
“江让,我叫你站住!”
身形挺拔的背影猛地僵在原地。
江让双手颤抖,终于像是回了神一般,他抖着唇,眼球泛着猩红,哆嗦道:“老婆,诺亚、诺亚他——”
乔允南已经走到了青年的身前,他凌乱微卷的中长发此时长已至胸膛,浑像是一块纯黑色的泥泞地,铺陈斩断了他的头颅与身体。
男人的脸上是如鱼虫死尸般的苍青,那双漆黑的眸中透着几分古墓般的阴冷陈旧,乔允南的双手紧握着,像是一根弦,死死吊着他胸腔间无数撕心裂肺的情绪。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这样说。
江让嘴唇蠕动,不敢说是自己让他去死的,谁能想到,谁会想到真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去寻死?!
青年咬牙道:“老婆,我们先不说这个,先去看看好不好……万一、万一他出什么事——”
乔允南死死咬着嘴唇,唇畔已然溢出猩红的鲜血,紧扣的双手已然无法控制他胸腔中恐怖的情绪。
他应激一般,整个人像是被摔碎的玉瓷,锋锐的尖角在瓷砖地上发出尖锐的惨叫。
“他出不出事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死了才好,死了最好!那个贱货抢别人老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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