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似乎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低声道:“任务目标从高空悬崖坠落,受伤太过严重,他身中数刀、甚至有几处是要害,失血过多,加上从前难以根治的旧伤,他的身体已经无力承受更多系统空间的能量了……”
江飞白喉头微动,许是过分年轻的身体令他的情绪也变得过分感性,青年的嗓音间竟显出几分沙哑的哭腔:“系统,系统空间有什么药物是能一次性把他所有的暗伤和伤口治好的吗?他很怕疼,又总是忍着不说,每次我问起他,他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甚至反过来安慰我——”
青年说着,唇弯似乎想弯起几分笑意,可那笑意到底无法继续维持下去,很快又会变作一道苦涩难捱的不忍。
空气沉寂了许久,系统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宿主,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费心,按照目前的进展,任务目标很快就能登上帝位,届时你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何必这样劳心劳力?”
江飞白垂眸,他紧紧揽着怀中的人,小心撕下干净的内衫,为他包扎伤口,随后一步步朝着系统指引的可暂时居住的区域走去。
青年的语调再也没有从前与系统互怼的轻松之感,他平静的语调沉稳无比,连带着神态都与江让像足了几分。
他平声道:“系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为完成系统任务而来,可是这么多年来,这个任务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纯粹的任务了。”
“江让这个人对我来说,也不再是只是一个轻飘飘的任务目标。”
“我喜欢他,希望他高兴、平安、余生得偿所愿。”那句喜欢,青年的声音放得很轻,甚至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可是他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将你当做一个孺慕他的孩子。”
江飞白酸涩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轻声道:“可是他爱我。”
系统又沉默了几秒钟,它似乎无法理解江飞白的选择,好半晌才机械道:“宿主,我不明白你们人类世界的爱,可是我知道,你现在很危险。”
无数个任务者爱上目标的惨案在主系统空间被当做警告挂出,江飞白与它成为搭档后,还曾与它笑说那些人是‘脑子不清醒’。
可现在,它从来没心没肺的宿主,似乎也甘之如饴地沦为了其中的一员。
“所以系统,有药吗?别藏私啊,等我赚到积分肯定会还的。”江飞白的语气变得故作轻松了几分。
系统卡顿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回话道:“宿主,古代位面系统开放的权限有限,没有完全治愈的药物,目前只能为您提供缓解的药丸。”
“那给我来十粒。”
“宿主,你疯了吗?一千积分,你要拿你的命来还吗?”
江飞白笑嘻嘻:“系统,求求了便宜点吧?咱俩都老搭档了——”
系统:“滚,最多用我内部员工的卡给你打个九五折。”
江飞白:“什么?五折?那感情好啊,系统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等我回去就给你写三万字的好评,保证你明年就能升职加薪!”
系统嘴里的‘滚’字拐了个弯,半天机械音叹了口气,幽幽地变成一个熄灭的‘嗯’。
…
火焰涌动,潮湿的衣物被一根简易的树枝晾在简陋的林中木屋内。
这里是一间废弃的小屋,因着崖底过分潮湿,大部分的使用物品都发霉腐坏了。
江飞白方才进来的时候难免有些嫌弃,但他也清楚目前的形势,系统没法带着小世界的人物一起瞬移,现下能找个地方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飞白到底经历了三个任务世界,当初那会儿入职培训他还是全班第一,加上这些年来为了江让他四处奔波赶着救人、照顾人,生存技能几乎点到满级了。
是以,没过一会儿,在经过江飞白上跳下窜的一通忙碌后,小木屋变得干净又整洁。
青年计算着时间,从系统那软泡硬磨来了不少生存物品,煮了一小锅的白米粥,放在炉上用小火煨着,随后,他才在身后随意擦去手上的水珠,脚步放轻,走进了内室的床榻。
塌上的男人似乎睡并不安稳。
他穿了一席白色内衫,被褥被人细心掖在胸前,潮湿的发丝早早被人细心擦拭干净,脖颈与颊侧的伤口被白色的棉纱温柔包裹住,与先前在潭水中近乎溺毙的模样大相径庭。
只是,江让紧闭的眉眼蹙得太紧了,浓密乌黑的睫毛细细颤抖着,于眼睑处投下一片斑驳的细影,连带着往昔温淡如玉的面颊上多出了几分郁色。
江飞白不由自主地便被吸引着走近了两步,上挑的瑞凤眼中漾出几分隐约的水汽。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榻边,细细盯着塌上人逐渐变得红润有血色的薄唇,好半晌,一张皮相匀净的面颊上多出了几分古怪的红晕。
江飞白骨节分明的指节绷紧,他下颌收紧,喉头忍不住地动了动,却不曾动作分毫。
他不动,被他薅狠了的系统在一旁冷笑一声:“装货,你又不是没跟他上过床,现在人又没醒,装什么单纯呢?”
江飞白:“系统,你变得好粗俗。”
系统:“滚,我只是说,你都干了。”
江飞白脸更红了:“嗯。”
系统:?你到底在嗯什么啊?
系统被气得退出群聊。
江飞白此时哪有心思在意它,他已经许久不曾与江让这般亲密、好好看一看对方了,此时安顿好,他便眼也不眨地细细盯着榻上的男人。
越是看,便越是喜欢。
江飞白只觉自己仿佛当真成了一个方才成年的青涩少年,面对爱慕的人,他总是忍不住的关注对方、恨不能扎根在对方的身体之中,成为一株藤萝,将对方死死缠紧才好。
他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的想,江让的唇为什么那样好看呢?天生翘起几分,哪怕是熟睡时,都仿若在对着人含情脉脉的笑。
皮肤怎么能这样白润呢,像是江南的雾霭、夜间水潭倒映的月轮,抚上约莫也是如他这个人一般的温凉动人。
眉眼怎么能那样好看呢?楚楚斯文,谦谦如玉,雅美如清风明月。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人紧促的、惶惶难安的眉头,叫人忍不住的想要心甘情愿的为他驱使,帮他抚平眉眼。
江飞白这般想着,好半晌,实在耐不住心头的痒意,轻轻以指节揉开对方眉眼的褶皱。
只是,他方才触及江让温凉的眉心,却忽地对上了一双狭长警惕、乌黑黯淡的眼眸。
江飞白一瞬间心跳如雷、脸色发白,被惊得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他哆嗦着在心中对系统大喊:“系统!我忘易容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人呢——”
系统装死。
江飞白额头冷汗直冒,喉头干涩,在江让冷淡锐利的注视中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青年在脑海中疯狂找理由试图蒙混过关,只是,待他刚要张唇干巴巴解释时,忽地听到床榻上的男人微微垂眸,轻声道:“是你吗?这次又是你救了我?”
江飞白心中一瞬间闪过怪异的感觉,他忍不住舔了舔唇,仔细观察床榻上的男人,忽地发现一件令他心慌恐惧的事情。
江让似乎看不见了。
男人的眼眸灰暗,昔日深黑温冷的眸中如同蒙了层薄淡的雾霭,叫人看不清光亮。
便是此时,他看向江飞白时,眸中都是一片空茫。
男人青丝溢在颊侧,他甚少有这般披头散发的模样,在朝堂与丞相府、乃至外人的眼光中,江让总是礼仪君子的典范,不会有任何失礼之处。
可现下,在一个‘陌生人’的眼前,他却全然卸下君子之仪,露出这般叫人…心软的姿态。
又或许,他已然是无可奈何了。
第258章 佛口蛇心伪君子32
“恩公缘何不言?是让冒犯了吗……”
轻轻沉沉的声音如水波摇晃起伏,身着白色内衫的男人黯淡空茫的乌眸微转动,恍若蒙尘的明珠一般,于砂砾中,始终寻不到最终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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