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跟陆离俩人因为这件事情各有人来找他们说话,刘协这里自然也有人与之言语,毕竟换的是负责保护他的九卿之一。
至于被换了官职的杨彪,抱歉,这里暂且没有他说话的份。
同是四世三公,弘农杨氏与汝南袁氏的差别可见分晓,又或者可以将其称之为有兵与没兵的区别。
而这份区别明明这样赤裸的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绝大多数人却恍然未见。
太平治世进凭借家世就足够风生水起、令所有人都不敢轻视的杨彪,在这场职位变动中存在感低的吓人。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哪怕他被调任为管祭祀的九卿之首,在许多人看来依旧只是炮灰的模样。
一开始听到许昌关于天子亲政的风声,刘协本来只是想要顺势而为,但有些势一旦顺了,很容易最后就发展成一种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不过刘协倒不是如此,他只是在顺势并被断然拒绝后,心里生气。
而这股气一撞上连胜几场的曹操的“不恭不敬”,便不免发展成一种冲动与悲戚。
曹操赢了对他而言算是好事吗,曹操输了对他而言又算是坏事吗?
此刻还不曾发生过黄袍加身的故事,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刘协感知到某种危险。
随着曹操连胜几场,扬州大半与河内之地被收入囊中,声望也随之水涨船高。
胜利是会养人的,它会养成气势、自信、从容,也会养出傲慢与目中无人。
如果有一天,曹操强大到不需要天子来帮着自己师出有名,这天下是否还会是大汉的天下?
比起曾经就差将篡位直接说出来的董卓,曹操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过相关的意思,哪怕如今情状上比起最开始的恭敬大有不如,但总体而言也是过得去的,最多也就是半个霍光的程度。
曹操虽然在政务上把持着不放,但至少不曾插手宫闱之内。
总得来说,他还是汉臣模样的。
可让帝王防备与警惕的,从来不是对方想不想、做没做,而是对方有没有能力做。
尽管眼看着都要当爹了,但刘协确实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虽然这位少年人从登上皇位后,最先学会的便是忍耐,可忍耐也是有阙值的,而压抑日久后,忍耐会变成成倍反弹的冲动。
更不用说还有人帮忙敲边鼓,比如说董承。
陆离也没想到自己刚换了职位,就撞上事了。
陆离:我就知道老天爷是真的不喜欢我的。
刘协听到陆离求见,心里稍稍一颤,他不确定对方是入职后来走流程,还是说……
刘协:“宣陆卿进来。”
陆离进来后没有说自己撞见宫人鬼祟,只说通过上一次流言自宫中外传之事,深觉其中漏洞颇多,制度疏忽,想来司空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做了这份职位变动,所以我不得尽职尽责一些。
陆离:“如此,方能不负司空,不负陛下。”
陆离说的委婉,但对于心里藏着事的刘协而言,这话简直充满了话里有话。
不负司空竟然在不负陛下之前,向来守礼的侍中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对方说的到底是宫人,还是朕,刘协心想。
事实上非要解的话,陆离两者都在说。
宫人之间确实存在管缺漏,竟然随意将宫中消息外传,这既是宫人的不对,也存在守卫的疏漏。
守卫皇宫,守卫的难道只是刀兵之事吗,须知言语如刀,宫闱之事如何能随意便成为民间闲谈。
至于陛下,你现在的大义名分都已经有人不买账了,比如说袁某某,所以咱们能不能不要想着用比较虚的大义名分,去硬碰实打实的刀兵呢。
陆离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是什么,他是绝对不可能帮着刘协去对付曹操的。
可同样的,一旦曹操被刘协激怒有什么过激行为,他也是不能熟视无睹的。
他要是真的不管不顾,都不用别人说什么,曹操自己第一个就接受不了。
是的,他希望陆离忠诚于自己,却也不希望陆离冷漠的对待前任。
这涉及到一些品性上的东西,以及人性上的追求与向往。
谁不希望坚定选择自己的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被岳飞选择与被秦桧选择,赵构可能更喜欢后者,但他真的是非常极端且少数的个例。
因为这件事情刘协是主动要做什么的人,所以陆离来找刘协。
刘协并未因陆离意有所指的几句话就破防到开始自爆,他甚至反问陆离:“侍中当年能在董卓眼皮下将皇兄与太后带出,缘何不来见朕一眼?”
刘协自己其实也清楚这番话的无取闹,毕竟刘辩两人当时身边的人,跟他当时被投注的注视,那绝对是天上地下的,刘协是天上的那个。
他这话本也不是想要跟陆离掰扯当初的事情,而是想要提醒对方,他跟皇兄同是先帝子嗣。
你当初说父皇不曾对你托付后嗣之事,可既然你管了皇兄,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更不用说侍中如今可是卫尉,本职工作便是守卫皇宫,而守卫皇宫守卫的难道是宫人吗,守卫的是朕这个天子。
因为这一点,曹操这个调职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真的非常符合刘协心意的。
再没有比由敌人推过来的助力,更让人得意了。
刘协第一次与人说起了刘宏当年的暗示:“父皇或许不曾对着侍中交托后嗣,但当年病前,确实与朕言说过要善待侍中的。”
帝王会对自己哪个孩子交托关于臣子的事情呢?
答案毋庸置疑,自然是要继承自己位置的那个孩子。
陆离:……
他表现出些许动容,又迅速收敛,微表情似乎能够写上一篇小作文,可实际内心是波澜不惊的。
要说先帝选择刘协为储君,陆离是相信的。
可要说刘宏对着刘协言说要善待自己,陆离反而不信。
不是不相信刘宏会安排自己,而是不相信刘宏会寄托于刘协安排自己。
按照刘协所说的时间点,那个时候刘宏就是生了点小病,心态主打的是相信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哪里有可能对着孩子交托臣子。
而如果在刘宏病重后,他就更不可能对刘协交托这事了,毕竟他当时都跟陆离说自己的孩子恐怕会重复自己当年的遭遇。
他或许不是多好的父亲,却也不至于对着自己可能自身难保的孩子交托臣子。
第152章 昔日故人
陆离也懒得去拆穿对方那点几分真、几分假的小谎话,这话也就能用来骗骗他自己了。
陆离将自己的态度明确摆了出来:“离见异思迁,心有所向,言尽于此,万望陛下慎行,免伤己身……勿谓言之不预也。”
刘协愤而拍案,只觉得跟如今的陆离相比,那曹操对自己可当真是好态度:“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卿如今为我大汉卫尉,不思为君尽忠,为国尽命,何以有此荒谬之言。”
陆离反问道:“陛下自以季氏相比,还是欲为冉有?”
《论语》中的《季氏将伐颛臾》,刘协都十多岁了,这个早已学过了。
比季氏,那是无故讨伐他人。
比冉有,则是为这个行为狡辩,不是说这是他人的意思,要么说未来的祸患。
刘协:“侍中以天子比大夫、家臣,何其放肆!”
明明怀孕将孩子揣在肚子里的人是董贵人,刘协如今表现的倒更像是一孕傻三年。
陆离:“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气大伤身,陛下……”
刘协打断道:“侍中无需顾左右而言他。”
“今日本无他事,不过假设虚谈耳,侍中答案,朕已知晓,若无他事,且退下吧。”
昔日洛阳殿上让自己退下的人在记忆中逐渐模糊,眼前天子眉宇间是遮掩不住的躁动。
刘宏当年受制于外戚时是否也是如此模样的呢?
陆离拱手离开,脑海中不由闪过先帝临终前在一片火红的石榴花下与自己说起过往时,眼角眉梢中得意占据了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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