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是大汉公认的美男子,再是不喜欢他的人,可能会挑刺他的性格,蛐蛐他的品德,却绝对不会说那张脸是不好看的。
这份过度的好看带着几分不亲民的冷漠,是会让不熟悉的人产生距离感的,此刻正近距离面对这份美丽的曹昂就感受到了这种距离感。
这是他父亲的友人,算是自己叔叔辈的存在,他们二人相交十载有余,但曹昂虽然知道父亲有这位友人,之前十年里却不曾与对方有过什么接触。
正常朋友之间相交,总是不免提及家里,孩子就算不见面,互送节礼的时候也免不了要带上一份给孩子的东西。
这种东西,曹昂从未从陆离手中收到过。
对方不可谓不交际广泛,但他的交友方式显然不与世同,带着几分别样的自我。可当你知晓他、见到他,又总是忍不住想,这样的才是陆伯安。
现在对方似是上司、似是长辈,又似是投效前考教的问自己,曹昂几乎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曹昂道:“昂以为,当要予其惩,而毖后患。莫予荓蜂,自求辛螫。”【1】
陆离看向那户人家:“如此者,并无不法,且情通达,以何相惩?”
年轻人初出茅庐,总不免雄心壮志却又难以“变通”,在这方面陆离跟当年的曹操都有过类似的情况,如今的曹昂也不例外。
陆离偏向于法家,但法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名为变。
他没有对曹昂的回答点评什么,这不是在考试,本也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再好的答案一旦撞上不合时宜,那也只能被弃之不。
陆离也没有说什么来浇灭年轻人的热诚,他只是找那家给农户借贷的人家,赞扬了一下他们的乐于助人精神,如此就已经足够了——足够解决那户农户可能失去土地的未来。
可这样的农户显然不会是个例,陆离却不可能每个都发现,每个都找人说这话。
处了这份被自己看到的问题,对于更多还没有被摆到自己面前来,但绝对存在的问题,陆离在闭上眼睛跟睁开眼睛之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解决不了,没关系,记小本本,统统记小本本,他就不信等不到可以解决的那一天。
他要是等不到,考虑到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允许自己学习愚公,陆离决定将这个愚公任务交给曹操,让他的子子孙孙想办法解决去吧。
在将手头上的各种麻烦处了七七八八之后,陆离再次一头扎进了田地之中。
什么朝堂风雨、变幻莫测,看起来好像是颇有意思的高端局,实际上料不好田地,这些都是白搭,而在田地方面,陆离也算是回到了舒适区。
当年知道自己出身世家,却不得不跟着亲爹在山上种地时,陆离也不是没有怨念的,别管搭配上多好的工具与条件,种地就没有不累人的。
自己要是投胎没投好,他也认了,可明明投了个好胎,有着不种地的条件,却还偏偏要因为自己亲爹的任性来种地,心里有几句念叨应该很正常吧。
最开始那几年,在看出了陆乔的决不妥协后,陆离都会幻想要是自己的大父妥协一下就好了,反正他是真的不想要种地。
可现在,陆离却觉得种地挺好的。
但凡不是还有几个任务在那里吊着,陆离都想要撂挑子不干找座山隐居种地了。
反正他现在的名声已经刷到了一个不会被人轻易噶掉的地步,交友也进展到了一个各方都有自己人的程度,如果只是想要活着,那对陆离而言还真的没有那么困难了。
陆离这样的想法还没有持续多久,上天很快就提醒了他一把自己到底有多么讨厌他。
从他处一路流浪而来的些许流民,给许昌带来了东汉绝不陌生却绝对闻之色变的存在——疫病。
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后,陆离立刻跟荀彧一起采取了措施,并给曹操那边送去了信件。
他们都不曾催促对方回来,只是说自己在这边会尽心竭力,明公你那边也要小心,至于回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哪怕他们不催促,对方八成也是会回来的,毕竟后方出了这种事情,绝对会影响军心的。
勉强着打,也很难打赢。
收到了曹操那边会立刻回来的回复,陆离更加专注于疫病的处。
高热、咳喘、喘急致使气绝,这些年的疫病大多都是类似的状况,被人们称作“伤感”。
然而撰写《伤寒杂病论》的张仲景,如今还在刘表地盘上当官呢。
将病患隔离,召集医工,准备药材,安抚动乱……
在袁术称帝的情况下,如今天子所在的新都却出现了这种事情,产生的舆情也是需要处的,当初三公罢二的幸存者司徒赵温,在疫病出现后被罢免。
事实上这场疫病要是控制不住扩大到一定范围,天子都可能要下罪己诏。
这个时候便是活泼如董承,都蹦跶不起来了,毕竟疫病是不认人的,管你是匹夫还是将军,它谁都不会放过。
陆离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穿越者,就有什么穿越者不死光环,自从疫病出现后,他一直都是小心防护的,然而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防护就能防护住的。
当前一天忙碌到倒头就睡,第二天浑身滚烫的从床上晕晕乎乎起来,陆离立刻意识到自己八成是中招了。
虽然都说隔离病人,但人与人在这个时代尤其不同,哪怕都是得了疫病被隔离,像陆离这样的存在可不会跟普通百姓隔离在一起。
甚至就连救治,他这里都能分到单独负责他的医工。
如果是大公无私的人,可能要拒绝这样的特殊待遇,如果是真正爱民如子的人,甚至可能自己搬去跟百姓一起隔离。
可惜陆离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是达才去兼济天下,穷只会独善其身的人。
这个时期的隔离地点,重点就真的是隔离,至于隔离起来的人能不能治好,八成是玄的。
将他们隔离起来,不是为了方便救治,是为了防止让疫病扩大范围,以及方便后期尸体的集中处,里面的条件可想而知。
古代的防护措施本就有限,众多病人集合在一起,有些人死了可能还不能被立刻发现处,极其容易衍生出新的且更加严重的病症。
哪怕陆离医工药材都努力安排了,可能活下来的有四分之一,那都是得天之幸。
我得活着!
陆离心想。
哪怕无关所谓的拯救世界,我想要活下去,伴随着似乎能够将人融化的温度,这是陆离脑海中仅剩的念头,人对生最为本能的渴望。
陆离穿越之后身体素质一直都不错,哪怕最为脆弱的婴儿时期,在冬季被不靠谱的亲爹不靠谱的养着,也好好长大了。
这些年虽然不至于从未生过病,但确实没有生过什么严重的病。
轻微的病症,稍稍休息几天很快就好了。
可是现在,真的好难受,说不出的难受,脑子稍微想点什么就又晕又疼,咳意难以抑制的向上翻涌,每次一咳都带动着全身都跟着疼痛,由内而外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要用上巨大的力气才能完成。
躺在床上,陆离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每醒一次似乎都能更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更进一步的无力。
他努力在每一次清醒后吞咽食物、汤药,他也给自己把过脉,可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时而火热、时而冰冷的温度,以及自己不自觉颤抖带起的动作。
我是要死了吗?
陆离忍不住想到刘宏。
一想就头疼,可哪怕疼也控制不住的去想。
对方就差不多是这个年纪死去的,甚至不是疫病,说倒下就倒下了,然后再也没能好起来。
他亲眼见证了对方如何从充满生命力一步步走向归途,有的时候看到对方的不甘心,他会有种感同身受般的哀伤。
可现在类似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明白当初的感同身受是何等的浅薄。
想到刘宏,就忍不住想到如今的刘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吗,来的倒是真快啊。
看着扶自己起来喝药的石锤,陆离想说你别在这里,会传染的,会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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