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关珩坐在自己身边,莫名其妙的非常兴奋,一直在东张西望的。陆洋把自己带着按摩功能的颈枕戴上,两眼一闭就打算先眯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就听到了关珩在打电话的声音。
“啧,妈咪啊,我同你讲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乜嘢都唔使惊。”
“有啊有啊,平安符带了。”
什么鬼?
陆洋睁开眼睛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还被他踹了一脚。
夜下,他转过头车,窗外便是上海依旧通明如人间星光般的灯火霓虹。
车流比之前明显要减少了许多,一幢幢建筑,一条条开阔的街道飞快地从视线里向后飞驰,再往前二十分钟的车程,出发地就要到了。
上海虹桥国际机场T2航站楼。
从上海各家医院赶来的一百多名第一批奔赴武汉的医护人员在井然有序地办理完托运后,等待着登机的通知。
手表上的时间越来越接近十一点,陆洋离开人群,不知道是多少次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了。
口罩遮挡着他的脸庞,水汽从呼吸间喷洒在镜片上,潮湿糊满着口罩的里层。
这样长时间的戴着口罩已经很难受了,想到下午培训会议的内容,到时候还要穿戴全套的防护,光是想想便憋闷更甚。
程澄站在他的旁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在想什么呢?”
陆洋抬眼,摇了摇头,“没想什么,突然觉得就像是回去急诊跟着程哥工作一样。”
“嗐,你被林远琛要回去之后,我就没省心过。”
看程澄翻了个白眼,陆洋也低头笑了笑,可是心情却依然紧绷着,飞机预计12点左右要起飞,但林远琛依然没有消息发来。
也许是赶不上了。
前面领队的教授和主任们已经接到指令,准备开始登机了,陆洋在走过登机桥时,再一次隔着透明的玻璃墙回望了一眼上海的夜空,便不再回头,踏入了飞机机舱。
2020年大年初一的钟声刚刚响过,上海第一批援鄂医疗队人员完成登机。
几次广播响过,机舱内灯光渐暗,遮光板和小桌板全部收起,陆洋感受到了飞机缓缓开动,进入机场跑道。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陆洋侧过脸庞看着陆地在视线里渐渐变得遥远。
同时,另一架飞机在晚点半个多小时后终于降落在了虹桥机场。
林远琛知道来不及时,也只能无奈,在飞机停稳后立刻打开了手机的网络。
驰援武汉的飞机已经在十分钟前起飞了,而陆洋在晚上11:55分时发来了一段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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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在自己值班室桌上的那本书里留了两份信,其中一封如果到时候有必要的话,就请师父帮我转交给我的父母吧。虽然没能在机场再跟师父见上一面,但没关系,请师父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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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我了。
陆洋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漫漫夜空被飞机灯光照亮的云层阴翳,靠着颈枕,心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平静和安宁。
就算老师没有在身边,他也不再慌张恐惧,他能独挡一面,无论前方是如何凶险,他都能从容奔赴。
“我还从来没去过武汉呢,诶,你说那个热干面真的好吃吗?热干面好吃还是炒河粉好吃?”
关珩在一旁说着,看上去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紧张啊?”陆洋突然问道。
“没有啊,”关珩否认着。
“那为什么从出发开始你说话的音调就这么高啊?”
“你放屁!”
陆洋笑看着他瞪着自己,在夜幕层云间闭上眼眸,短暂地陷入了一段浅浅的睡眠。
在飞机降落在武汉天河机场的时候,林远琛坐的的士也停在了医院门口。
他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去,进入医院,回到了熟悉的九楼,踏进了科室。
值班室的门被推开,林远琛没有开灯,借着虚掩着的门透进来的光亮,走到了桌边,按下按钮,打开了那盏台灯。
柔和的,令人放松的光线照亮着这方桌台。桌上只有一本《小儿心脏外科学》,翻开来的那一页停留在姑息性手术的章节,夹着的两封信在牛皮纸信封上,一封写着给父母和老师,一封写着给老师。
自己都可以过目,林远琛便小心地将两封信件都拿了出来。
陆洋的笔迹清隽有力,棱角分明,带着清逸骄傲的风骨,每一个字都写得端正而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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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师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发前往武汉了。
如有不测,我希望解剖我的身体能为病毒病理研究出一份力,使用完毕后经过处理,希望能将我的身体捐给医学院用于医学教学。余冥顽愚钝,有负恩师知遇。我不信来生转世,希望如此能报答万一。如果我的亲属不同意,也希望能够尊重我的决定。
医学渺小,医学伟大,我志愿献身医学,我的灵肉都将永远与医学同在。
陆洋
2020.1.23
第82章
空荡荡的城市。
这样的描写,经常会出现在歌词,出现在文学作品里,然而现在当陆洋亲眼看到真正空无一人的街道,看到这寂静得可怕的光景时,才真正明白“封城”这个词汇是什么意思。
开阔的道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经过,只有一盏盏路灯点起孤寂的光明绵延在仿佛失去生机的城市里。
红绿灯在这样的道路上都似乎失去了意义。
车内格外的沉默,关珩也同样久久地凝视着窗外没有说话,他的眉头紧皱,平日里经常挂在脸上的那份轻松和随意也都消失了。
一个城市原来真的是会睡着的。
陆洋坐在大巴上,看着车窗外一个接一个路过的街口,没有人影,但开过市中心,成片的明亮夜灯霓虹依然亮着,每一处建筑无一不在展现着这个被称为九省通衢的城市应有的繁华,然而现在这种安静让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我上次来还是光谷音乐节,”身后的一名护士小声地感慨着,“天呐......”
没有人能想象到和平年代,居然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样子的地方我只在游戏里见过,”关珩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之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看了陆洋一眼,“操了,真的是......”
自己说的话真的没错,他们已经抵达战场。
陆洋在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武汉的夜空,其实看起来跟在老家,跟在上海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星夜明月,伴随着一阵阵趁着呼吸往鼻腔里钻的冷空气,一样湿冷,一样刺骨。
第一批援鄂医疗队携带着救援的医疗物资在1月25日的凌晨抵达武汉。
深夜草草安顿下后,陆洋躺在酒店的床上,所有灯光都被关闭,窗帘被拉开,只有窗外照进来的光亮,他拿出手机一直看着林远琛回过来的消息。
信件已经拿到,注意防护,注意安全,要更加谨慎小心,好好工作,每天发个消息报个平安。
简短,看上去似乎也没有过多的感情表达,可却让陆洋在黑夜里微微酸软了眼眶,他退出微信的界面,打开通讯录面对着父母的手机号,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太晚了,等明天吧。
把手机插上床头柜的充电线,工作一天后又奔波来到武汉,陆洋疲累得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就这么抱着被子蜷缩着沉沉入睡。
1月25日上午,调研和培训急锣密鼓地开展起来,为次日的工作对接做着准备。
在陆洋的印象中,似乎只有过两次他需要穿着防护措施去进行手术或者治疗检查的,一次病人是因为梅毒引起的主动脉夹层,还有一次是流感。
但这样程度的防护他也是第一次接触。
洗手衣,手术帽,防护帽,N95口罩,外科口罩,防护服,隔离衣,长鞋套,护目镜,面屏,双层医用手套......
这是最基本的穿戴和装备,而如果需要进行插管或者气切之类的治疗,那还要更多的比如头罩之类的防护。
中间休息的时候,程澄从室内走出来,走到了同样出来透透气的陆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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