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手机已经两天没有打通了,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到处都找不到。
就算报了警,做了笔录,也不是那么快会有结果的,最后一笔东拼西凑来的钱也许就这样没了。
眼睛干涩酸痛,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黑夜里绝望渐渐地吞噬着她所有情绪和表情。
台阶的另一端有人下到一半也坐了下来,叹着气,脸上却更多的是满腔的愤怒。
男人在打电话,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一接通就开始大段大段地骂着。
“和解书我已经签完了,操尐他尐妈的,他们这些人都要遭报应!”
电话那头也非常激动,听着也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他尐妈的我有什么办法?已经折腾这么久了,从过年折腾到现在,你看看鉴定走了多久,拖了我们多长时间!覃律师也说了,他打了这么多年医疗官司,如果真的能打,他肯定会支持我们的,你没听他讲吗?他们把材料把文书做得那么全,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太大的漏洞,他们本来就防着我们告!”
对方在电话那头骂了好几句脏话大声得旁边的人听着都清晰无比,而打电话的男人很无奈,只是屈膝坐着一直撑着额头,声音苦闷。
“我说分明是他们心外科那个姓梁的失误做出问题了,就说是咱妈年老体弱,本身左心不好,可律师说了他们所有的提醒通知都有告知过这个风险,文书都没问题,你上次不也在吗?你没有听他说吗?去告的话按他的经验,除了赔一点意思一下,其他的都会被驳回的,不如和解赔偿还多一些。”
“出事了就往患者身上赖,我跟你说医院就是这样,咱们没权没势没有办法的。”
“唉,算了算了。”
第64章 (上)
摘下听诊器,手里正捏着麦当劳儿童餐玩具的小孩子有些怔怔地看着陆洋,眼睛圆圆地一直在医生护士和自己父母的脸上打转,像是有些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所以眼神里流露出些微的害怕。
“陆医生,他......他应该没事吧?”
看陆洋站起来,孩子的父亲满脸的后怕与忧虑,带着愧疚问道。
陆洋给小孩子放下掀起来的病号服,盖上被子,温和地对着家属说着,“没事没事,不用担心,他现在刀口长合得很好,各项指标也都不错,只是康复期间的确是要清淡饮食,多吃些有营养不油腻,容易消化的,这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些。”
小孩子实在嘴馋,加上最近住院期间都是蛋奶蔬菜加上鸽子汤,饮食控制得很严格,孩子的父亲到底是心软一些,架不住撒娇恳求,真的跑去麦当劳买了个儿童套餐回来。虽然只给孩子吃了几口,但晚间听到几声咳嗽,立刻就害怕地按了铃找了护士。
孩子的母亲一边回头数落着自己的丈夫,一边也不断地跟陆洋道着谢,大晚上两点多了还麻烦人过来。
陆洋看了一眼一旁的值班护士,又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没事没事,还是护士姐姐谨慎,晚上一直没睡,听到宝贝有什么不舒服马上过来通知我,所以宝贝明天打针的时候要勇敢一点,听护士姐姐的话噢。”
家属听了也连忙转头跟一旁的年轻护士道着谢,连小孩子也开口软糯糯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姐”。
夜里值班都很辛苦,陆洋这么提一句,对方当然心里也会高兴。
手机震动了一下,程澄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让陆洋明天找个时间去一趟急诊,说是要提前把生日礼物给他。
自己的生日都快到了,日子一天天过去真的如白驹过隙。
回单间值班室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被刚才的小护士塞了一瓶养乐多在手里,陆洋还是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回到房间才渐渐卸下伪装着平静的表情。
整整一天,脑海里不停地回响的都是林远琛一句一句质问他的话语。
那一句句听上去冰冷而咄咄逼人,但语气里始终都有一抹非常明晰而深重的伤怀,他无法忽略也无法面对。
脆弱这样的词语,似乎永远都不会跟林远琛那样的人牵扯上关系,然而自己的老师在那一刻表露出的情绪和状态都仿佛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只要稍稍一晃就会坠落一样。
陆洋倒在床上,桌上笔记本电脑的光依然没有熄掉,屏幕上大段文字都是关于新术式各种可能的论证——他之前一直都在工作,仿佛每一次心绪混乱的时候也只有工作暂时把他解救出来。
脑海里一幕一幕都是杂乱无章的过去剪影。
刚进医院,刚跟在林远琛身边,上课学习,写病历背书,不断地回答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停的出错。
然后迅速跳到急诊里每一个浑浑噩噩日夜颠倒的日子,在希望和失望的边界上不断挣扎,最后重重坠进绝望。
再然后又回到了专硕答辩前那段忙碌的时光,被耐心而严厉地指导着,他很疲惫,但看着林远琛在工作和学校事务夹击的情况下还是尽力尽力地带他,所有的抱怨也都变成了动力。
挨过的训诫打骂就像一封封信笺穿插在回忆的缝隙里,有些展开来字迹都已经变淡了,有些却只掀开一个角就能将他的思绪灼痛,不敢再想。
这段时间其实如果他在刚到急诊时能够预知,也许也会觉得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一样。
没有眼泪,想到最近情绪的失控,现在即便在黑暗里也不想让放纵自己软弱,可是心里还是一阵阵地涌上苦涩和微微窒息的闷痛,陆洋把自己闷在层层被子里,心跳在耳边清晰有力。
他多少能明白林远琛期望的是什么。
可选择就像是两座悬崖间要跨过去的那一步,看着也许努力一跃就到对岸了,但下面的万丈深渊还是令人望而生畏。
如果过去再次重演,他会粉身碎骨。
如果他给了肯定的回答,最后却动摇退缩,对林远琛也是伤害。
翻出手机里父母之前发过来的每一条微信,却在退出界面的时候,看到了林远琛的头像和备注。
其实五六年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离开家的时光里,他的生活,他的学业工作,他的困顿与顺利,他的理想信念......林远琛的痕迹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每一处。
突然想到了在回到心外的前一晚,自己在地铁上决绝地把“师父”两个字备注删掉时的心境,如今陆洋看着“林主任”三个字更是五味杂陈。
陆洋在这时突然想到那天夜里,他醉着对林远琛说出的那些话。
我一直都是愿意跟随你的。
就像一开始的时候一样。
眼泪最终还是在鼻尖酸涩时蓄满了眼眶,抹去的时候,又是糊得一手潮湿。
然而工作并不会体谅他现在纷扰不断的复杂心情,凌晨四点五十分,从急诊传上来消息,下级医院有急性主动脉夹层正准备转院过来。
陆洋匆匆经过狭长的走廊,窗外是依旧灰暗的青灰色天空,头顶是亮得刺眼的白炽灯。
国庆的开端是第一天天还没亮时就开始的忙碌,对于这份工作而言,节假日和平常日子的界线一直模糊。所有的步骤都如同每一次接到急诊病人,需要开急诊手术前一样的有条不紊,检查分析后开始评估,下知情同意书。
患者的情况不能拖太久,马凡综合征患者,三十七岁男性,八年高血压病史,撕裂累及主动脉弓,送过来时已经用上了镇痛泵,D二聚体高得不像话。
陆洋忙了很久,但在打电话联系麻科和手术室的时候,抬头看了一墙上的钟,现在才不到七点。
林远琛在工作群里发了消息,还有五分钟到。
昨天戛然而止的争吵之后,彼此就再也没有说话,陆洋在自己的老师踏进会议室之前,还是有些忐忑。
但林远琛一进来,就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下的专注与严肃。然而视线相撞的时候,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移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陆洋身上有所停留,就连陆洋介绍着病人情况的时候,他也只是低头看着平板上显示出来的超声影像。
陆洋心里微微一沉,不知道是否跟之前一样是自己误会多想了,
可直到会议结束,林远琛浑身上下都仿佛是非常清晰的散发着低气压,不仅仅是他,治疗组里每一个医生表情都非常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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