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瞥一眼门口探头探脑的主人,摊了摊手,离开营房。紧接着,竟传来一声惊呼:“哎,九爷怎么吐血了!”
吐血?叶星辞心里一揪,踩了风火轮似的冲出去,正与楚翊撞个满怀。月色下,男人唇边不见血迹,却含着笑意:“你可真沉不住气。”
啧,中计了。
叶星辞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也许是被支开了。他不冷不热地戏谑道:“你来干嘛,这地方可有虱子。”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楚翊转身招了招手,“丈母娘差我来找你,走吧,进城和她一起睡。”
叶星辞也想和娘谈心,跟了上去。
春寒料峭,他紧了紧领口。楚翊背对着他,没看见他的动作,却解下薄裘斗篷,转身裹住了他。
“我不冷。”叶星辞双手一撑,“最冷的时候,都过去了。”
“你怪我来得太迟,我听出来了。”楚翊不依不饶,硬是包饺子似的把人裹住,“刚才,我对你娘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她说:越看越碍眼,因为我本该抱孙子。”
叶星辞无声地笑笑,没再抖开斗篷,快步走着。有夜巡卫兵拦路盘问,罗雨冷冷地出示宁王府的腰牌,对方立即退避。
“书看了吗?”楚翊满怀期待。
“还没,没空。”如痴如醉读了大半天的人淡淡道。
楚翊试探:“也许,里面某些内容,和你拿下泰顺县的策略不谋而合。”
“别乱猜了,没有。”话一出口,叶星辞才发觉上当了,懊恼地咬住嘴唇。
果然,男人得意一笑:“哦,原来你认真读了。”
“粗读一遍而已。”叶星辞平静地找补。
“粗?”楚翊失落了,“好吧,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讨厌‘粗’,盼着‘细’。”
叶星辞嫌弃地“噫”了一声,瞄着对方俊逸如芝兰的侧脸。清茶般的月光,因荤话而变得粘稠,蜂蜜般流淌在黑夜里。
不能让这小子占我便宜,得扳回一局。叶星辞顽劣一笑:“你瘦了很多,肯定也细了不少吧。撒尿时小心啊,别扎到手。”
楚翊率先败下阵来,红着耳朵,闷声闷气地咕哝:“才没细呢。”
“咱俩也没戏。”叶星辞哼了一声,觉得这个谐音很妙。
接着,心底潮起悲哀。
他怎么了,竟以刺痛深爱的人为乐。他垂眸盯着楚翊身侧那微微摆动的手,近在咫尺,却鼓不起勇气握住。
就像,他握不住心爱的长枪。
那个暴露男儿身,还勇敢表露爱意的少年去哪了?
某一瞬间,他甚至猜想,楚翊还在报复他。假意和好,待他卸下心防,再捅他一刀。
“戏是人演的,有人就有戏。”楚翊不以为意,“我办过很多白事,见过曲终人散,咱们这样可不算。”
第320章 重新成亲,好吗?
进了城,又回到楚翊下榻的总督府署。
迈进白天进过的院子,叶星辞一心找娘,只听身后一声“接着”,一物飒飒破空袭来!
他下意识反手一握,触感冰冷,是他的长枪。他回眸,寒光刺进眼底,抵触感像一条蜈蚣,沿着手臂爬进心里。
他浑身痛痒,感觉自己体无完肤,而月光正如盐一样洒下来。
他平静地将兵器抛回:“我没空耍枪。”
“你不敢碰枪。”楚翊抬手接住,满眼疼惜,“你怕尖锐的东西。”
“你很细心嘛。”叶星辞怪声怪气地称赞。
“骁武,和我讲讲你的感受,我们一起迈过去。”说着,楚翊迈步靠近,轻柔地将长枪横在二人之间,犹如一道银色的裂痕。
叶星辞扭过脸,淡淡道:“一点小毛病而已,和着凉一样,很快就好了。”
“我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来拯救我!我的心伤过,却没死过!”骤然拔高的语调,把叶星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退了半步,为反应过激而不安。
几扇窗悄悄支起,又落下。住在西厢的四舅开了门,闪出半个身子,叹了口气。
叶星辞闪到庭院正中的假山阴影里,背靠山石,有些颓然:“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未来,我都会在。”
“我知道我错了,我活该。可你,你……怎么能……”
“你气我,没有无条件爱你。”楚翊也靠在一旁,侧着头,热切的目光几乎把黑夜烫出窟窿,“刚成亲时,你露馅了,我没为难你,还跟你当兄弟。你回家这一路都在盼着,这一回,我还是会包容你,可我没有。”
叶星辞觉得月光在闪动,原来,是眼睫在发颤。是啊,期盼落空了。直到此刻,他还在下坠。
“你很会分析嘛。”他又怪声怪气地夸赞。
“我当时的言行,是基于误会。”楚翊看向繁星流动的夜空,“可是,伤害是真实的,并不会随着误会解开就一下痊愈。就像我去报仇,发现砍错人了,那人流的血不会因此就倒流回伤口。我会尽力弥补,可……可你要给我机会。”
叶星辞盯着地面参差如獠牙的阴影,忽然冷笑:“楚逸之,这是不是你最新的报复?故意示好,再把我踩得更碎?你要彻底毁了我。”
他不肯轻易卸下昨夜刚刚披起的盔甲,尽管它已布满裂痕。
楚翊惊愕地提了口气,闪到他眼前,捧住他的头,似乎想看看是不是有小人在脑海里闹海:“你怎会这么想?你真的病了!你握不住枪,也不敢再爱我……”
叶星辞使劲晃头,不想发生亲密接触。
“你听我说!”楚翊急切地低吼,靠近得像要把话喂进对方嘴里,“我们都在特定的时刻,做了我们当时认为正确的选择。比如,你出卖我,我休了你。这是可以弥补的!我们原谅彼此,重新成亲,好不好?这次,不带一丝秘密,走完这辈子。”
叶星辞的视野开始扭曲模糊,像沉入了水底。
他透过泪光,注视着男人:“九爷,你是怎么做到原谅我的?除去峡谷里的误会,我骗你这么久,西北削减军需的情报也是我泄出去的,你怎会不再恨我?”
楚翊露出一个苦笑,嘴角颤抖得像迷路了,“是啊,我本不想原谅你。有一回,我狠下心,把你给我绣的手帕扔了,可半夜又疯了似的去找。”
叶星辞无言地笑笑。
“我已经用尽了原谅你的理由,但是不原谅你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过完这一辈子。”楚翊不再捧着他的头,而是轻轻摩挲着他的面颊,“你怎么不喊我逸之哥哥了?”
之后,封住了彼此的呼吸。
叶星辞觉得,男人的嘴唇,像月光一样凉。他在令人迷醉的气息中屏住呼吸,猛然提膝,顶在前夫的要害。
在楚翊沉痛的闷哼中,他飞快道:“你来的不是时候。在昨夜,我刚刚过完这一辈子。”
说罢,夺路而逃。
“臭小子,真行!”楚翊躬身咆哮,“以后不用了是吧!”
“不用了,我自己有!”叶星辞头也不回。
他已将绝境作襁褓,重活了一次,找回梦想。彼此深爱又亏欠的人,不必做夫妻。除了爱,他们还有共同的梦想啊!让确切的梦想维系一切,才最牢靠。
佛言: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进了正房,娘正秉烛等他。
她说,看他和宁王谈话,就没打扰。见娘没多问,叶星辞很好奇。
娘笑道:“虽说旁观者清,可旁观者不知你们的故事和点点滴滴,提了建议也是瞎说。所有决定,都得靠你自己。”
叶星辞沉思着。娘说,不想了,睡觉。
他在娘的床边打地铺,说想听哄小孩的童谣。
于是,娘低柔地哼唱:“小二子,撑船打号子,刮风掉帽子。睡觉掉枕头,吃饭掉筷子,走路掉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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