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闲聊。少说一字,便省一分力。
在这里,迷人的雪山显露狰狞的一面,夺走了数十人的性命。
全是中途滑坠,停不下来,撞上冰雪包裹的山岩毙命。叶星辞正奋力攀爬,便听见惨叫由远及近,擦身而过,又飞速变弱。
万幸队形分散,没有造成更大伤亡。但那巨大的心理冲击,无异于另一种重伤。
天光放亮,终于攀上雪坡,来到一段平缓的路,敢死营立即休整进食。有人拿出干辣椒来嚼,发热御寒。
叶星辞看见一堆石头,问向导是什么,一看就非自然形成。向导说,这是北境的风俗。有人在此罹难,家人便隆起一小堆石块。
“小五,往东看。”楚翊累得嗓子都哑了。
叶星辞面向东方,见群山之间泛出金红,将那一片天越染越浓。在色泽浓郁到极致的一刻,山间蓦然吐出一颗冒油的咸鸭蛋黄,万丈金光划破长空。
所有人都痴望照常升起的太阳,小草般从中汲取力量。
身体暖了一点,路也好走了。众人戴起深色“眼罩”,布或皮制成,在中间割开两条来视物,能防雪盲。
可惜好景不长,风云突变,急速转冷。阴霾遮住山顶,带来一场暴风雪。狂风卷击着雪雾,四下银龙飞舞。
雪山像个怒极的老爷爷,扭曲着它那张长满白须的沧桑的面孔。众人全都匍匐着缩成一团,稍一抬头,横飞的大雪便耳光似的抽在脸上。
“九爷,你还好嘛?”叶星辞想看看夫君有没有被吹走,却根本看不清。
“早知如此,就不来了!哈哈!”楚翊在抱怨,却也在笑。
不安在蔓延,正当叶星辞以为自己命绝于此时,天忽然放晴,暴雪戛然而止。他正了正眼罩,继续赶路。
奇怪的是,明明寒冷,可阳光又有点晒,甚至令皮肤灼痛。博闻强识的楚翊也说不出所以然,解释为:山上离日头近。
叶星辞累得眼前发黑,也开始嚼辣椒,提神暖身。呼出的白气,在长睫凝霜,宛如琼丝。
路又开始难走。
敢死营攀上倾斜的冰盖,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滑坠撞石身亡。每有惨叫掠过,叶星辞便心弦一颤。
“摔倒后,一定冷静!”向导再三强调,“翻身趴窝,头朝上坡,然后用镐子钉住雪地,脚尖戳雪来减速。”
第262章 拯救接吻工具
冷静,翻身趴窝……叶星辞默念,调动全部的力气。前进,再前进。累到极点时,胳膊腿全各奔东西,几乎感觉不到了。
有时风太大,全军只好停下,趴在冰雪上避风。若非负重,叶星辞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吹飞。
“天啊,不是说午后才起大风吗?”他惊呼。
“现在这不算大!”向导喊道。
接近正午时,他们走过了一段冰裂缝密布的路段,犹如群蚁爬行于亡者苍白皲裂的皮肤。按照那牧童的提醒,前队两两相连,瘦子开路,胖子压后。
举目眺望,垭口近在眼前。
可走起来,却仿佛在天边。
“你们都很冷吗?我怎么热得直冒汗。”有个扛着营帐的健壮汉子嚷道。随即拔开水囊,痛饮冰水。
向导让他慢点喝,然而已经晚了。他畅快地抹了抹嘴,突然痛苦倒地,喘不过气来,须臾没了生息。
“他炸肺了。”向导叹息,“水太凉了,人又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能这么喝。”
刚含了一口水的叶星辞吓得瞪眼,把水含热了,小口小口地咽下去。悲戚,一点一点地泛上来。翻越雪山,是他的主意。唯有努力,才对得起罹难者。
他们爬上陡峭的冰坡,穿越深不见底的冰桥,绕过深陷的冰槽。有的地方雪很厚,要小心行进,以免雪崩。
穿越垭口时,叶星辞有点头痛,嘴唇发紫,一步一喘。犯困,觉得眼珠子要胀出来了。队伍中一半的人有类似症状,向导说,这很正常。等从北坡下了山,就好了。
“我就没事。”说完,楚翊也开始头痛。而且,由于事先没喝红景天茶,程度更甚。
在垭口,叶星辞见识到了真正的狂风。好好的人鼻子,能生生吹成猪鼻子。他回望来路,见一颗蓝宝石嵌在斑斓的群山间,是那片湖泊。
“真漂亮啊。”他喃喃道,“路再难,也要尽量看看风景。”楚翊表示赞同。
上山容易下山难。
北坡更冷,积雪也更多。不过向导说,北坡反倒不易雪崩,因为冻得硬。前队的向导通过挖坑判断雪层,选了一条积雪最为稳固的路,人行走其上也不会塌陷。
下午,队伍在一处平地休整。叶星辞掏出花生往嘴里塞,尽管戴着手套,手指还是冻得不听使唤,脚趾头也像离家出走了。
楚翊冷得陷入呆滞,罗雨要点燃帐篷,烧水给他喝,他拒绝了。
罗雨几番欲言又止,叶星辞看得出来,连他这个易冲动的人,都觉得楚翊这次太冲动了。
咔,像什么东西裂了。叶星辞机警地回眸,看向远处的山坡,见碎雪簌簌滚落。咔,又是一声,接着是低沉的轰鸣。
“雪崩——”他骇然惊叫。
隆隆声愈发响亮,整座山坡流动如潮。队伍骚乱骤起,全都慌不择路地朝山下跑,试图与雪崩比速度。
这会全军覆没!
“横着跑——找石头躲——”叶星辞和向导竭力维持秩序,众人开始横向奔跑,各自寻找掩体。前队更幸运,有足够时间向两侧逃离雪崩的范围。
慌乱中,叶星辞拽住楚翊的手,奔向一块山岩。数十丈外,雪瀑奔雷般袭来,如高天流云。奔涌的气浪,裹挟着冰块碎石,翻江倒海,转瞬即至。
冰冷雪雾冲在脸上,叶星辞脑中清晰地闪过一个念头:我总好奇自己会怎么死,原来,是这么死的。
忽然,楚翊脚下的雪层开裂,整个人陡然一沉,叶星辞也跟着坠了下去!
冰缝!
坠落中,叶星辞下意识挥舞镐头,成功扒住冰壁的凹槽。雪流从头顶的缝隙汹汹滚过,少量碎雪砸在他头顶。隐隐传来罗雨的呼喊,很快便听不见了。
这冰缝倒是个绝佳掩体——假如没有悬空的话。叶星辞不知下面多深,他痛苦地闷哼,一手抓着镐头,一手拽着楚翊。整个人要活生生撕裂了,关节处嘎吱作响。
“松手,别管我!”楚翊大叫。
叶星辞没吭声。一张嘴,这口气就泄了。如此僵持须臾,镐头滑脱,二人双双坠落。
砰——冲击过后,身边雪雾翻腾,一时喘不过气。叶星辞打个喷嚏,发现自己没死,为他垫背的楚翊也无大碍。
二人怔怔对视,笑了一下,而后一齐仰头。缝隙处,雪流不再滚动,雪崩停了。此时,他们身处冰缝底部。深约三丈,亦或四丈。
四周黯淡,只有一点光从头顶透下,彼此的脸看上去是深蓝色,冰冷忧郁。背靠冰壁呆坐片刻,两口子才从劫后余生的震撼中缓过神,开始交谈。
“小时候,读到‘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还想象不出。”楚翊喃喃道,“现在,脑海里有差不多的画面了。”
“真是雪流成河。”叶星辞摘下眼罩,微微哽咽,“不知阿远他们是死是活,我叫他们别来,可……”
他歪头靠在夫君肩上,陷入自责。玩闹时,彼此常骂“去死吧你”,可他难以承受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他不悔翻越雪山的决定,只悔没劝住大家别跟来。
“喂,这里有人!王爷在这!救命啊——”呼救许久,不见回音。
叶星辞往冰缝两侧走了走,找到一处相对狭窄的所在。靴子套上冰爪,手脚扒着冰壁,想左右借力攀上去,整个人呈“大”字形。
楚翊叫他慢点,别扯着牛牛。
呲溜——滑了下来。
叶星辞不服,找到自己的镐头,试着仅从一侧攀登。
呲溜——又滑了下来。
他又试图将长枪卡在狭窄处,失败了。
“绳子拴着镐头,朝上扔,看能不能卡在哪。”楚翊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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