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有屏风相隔,那些共同奋战的同袍都没目睹宁王妃的真容。
其实,就算见了,他们也认不出。只会觉得,“她”异乎寻常的食量有点眼熟。
谁能想到,王爷身边这位云鬓斜簪、朱唇轻点,华服迤逦的金枝玉叶,是那在战场斩将夺旗的英勇少年。
宴后,楚翊在勤德殿与皇帝和吴大学士闲谈品茗,讲广袤的草原和终年积雪的山峰。
永历认真聆听,不时发出感慨。他叙说着对九叔的思念,问起似乎有个少年英才的叶小五。今天没见着,明日召进宫见一见。
“方才筵席间,陛下已经见过了。”楚翊顿了一顿,“就是臣的妻子。”小五成了名人,又步入行伍,那就不能再瞒着皇上了。他决定主动坦白,换取谅解。
“啊,九婶就是小五,她化名从军了?真不简单。”永历叹服不已,击掌叫好。一个毽子从袖中滚落,他假装没看见,用脚踩住。
“王妃舍生忘死,立下大功。朝廷大破喀留军的战术,就是基于他的构想。他临阵应变,失去了一个朋友,还在雪山救了臣的性命。”楚翊对老婆不吝赞美,忽然眸光一闪,掩面哽咽。
“九叔?”永历不解。
“雪山上,我和王妃掉进冰缝,赤膊取暖,我才发现,他竟是男儿身。”楚翊双手捂脸,凄切地哭诉,“雪崩了,臣的心态也崩了……当时我都不想活了……”
小皇帝“啊”地张大嘴,稚气的眉毛猛地一挑,差点飞出脑门。
吴正英也愕然,白须发颤。
楚翊哽咽片刻,才解释:真正的公主,已在来途中突发急病亡故。临终前,公主还在为两国社稷担忧。她身边的侍卫、宫女、太监就编造了一个善意的弥天大谎,由其中最聪明貌美的人顶替公主。这些人读书不多,以为这便是忠义,是为两国的社稷着想,成为和平的纽带。
永历听得发愣,愕然失语。
“小五心怀愧疚,才视死如归,他的朋友郑昆亦是如此。”楚翊痛心道,“臣本想把他绑来,向皇上请罪,又难以取舍。圣人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小五顶替公主,是为义,而非利。公主的嫁妆,他们也不曾挥霍,还拿出来给百姓施粥。”
永历沉默许久,才疑惑道:“九叔成婚多时,怎么才发现?”
楚翊痛苦地摆摆手:“一到夜里就吹灯拔蜡,什么都看不见。臣又事务繁忙,清心寡欲。这一点,吴大人可以作证。”
吴正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点头道:“是,王爷新婚燕尔就来理政,在光启殿从早待到晚,甚至还补了窗纸。”
楚翊又捂住脸,喃喃道:“太可怕了……像噩梦一样……”
永历不责怪九婶欺君,反而安慰九叔,又问:“那九叔能接受吗?”
楚翊压住上扬的嘴角,痛苦地点头,说会慢慢适应,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九婶为朝廷立下大功,朕不追究他假扮公主。九叔能接受就好,你们好好过日子。他既嫁给你,就也是朕的亲人。”永历豁达一笑,面孔稚嫩,心胸却开阔。
他又道:“这次,楚献忠反叛,是齐人在背后挑拨是非。但这也有可能是楚献忠的一面之词,把责任甩在江南。若他没野心,谁挑唆得动?如今太平了,我们继续推行新政,充实国库,操练兵马。九婶就继续留在军中效力吧,有个齐人将领反倒是好事,可敦睦邦仪,尽显风范……”
“小皇帝的开明,超乎我的想象,将来必是非凡之人。”叶星辞继续对瓷罐自言自语,“他还安慰九叔看开点,哈哈。”
他想了想,又说:
“不过,九爷还没对两位母妃摊牌。袁太妃身体抱恙,他怕老人家经不住刺激。唉,我的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谎言织成的,网一样困着我。我父亲是叶大将军,我是叶大骗子。”
叶星辞哽咽了一下。
“我好想你,兄弟,托梦给我吧。”
万万没想到,年后,叶星辞就在陈太妃面前露馅儿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馅可露,或许他是个大包子吧。
正月里,小两口和四舅一起入后宫。
袁太妃精神挺好,只是坐一会儿就累,在榻上歪着,说儿媳妇又长高了,明艳又英气。
“嘻嘻……”叶星辞夹着嗓子温婉一笑。他梳妆之后,能应付得了女装,只是肩宽和个子实在没法控制,又不能削一截。
正聊着,袁太妃睡着了。
陈太妃给姐妹盖好被,领他们去另一侧的暖阁。移动过程中,陈为手舞足蹈给姐姐讲塞北风光,一拳挥在叶星辞要害。
剧痛袭来,仿佛小牛碎大石。叶星辞俯身,发出粗犷的嘶吼:“哦吼——”
陈太妃吓了一跳,楚翊慌忙解释是自己,也跟着“哦吼”几声,说这是从塞北学来的战吼,鼓舞士气的。
四舅猛地鼓起脸,捂嘴笑。
第274章 我的儿媳有胸肌
“多吃点,都是我做的。”落座后,陈太妃让他们吃点心。是一种加了梅子酱的酥皮卷,酥脆清香。
叶星辞很给面子,一口一个。
大家闲话家常,陈太妃诉说着遗憾。老太后的丧礼按旧制来,国丧期三年,她最快也得后年能抱孙子,真怕袁姐姐的病好不了。
“唉……”陈太妃轻拭眼角,打量儿媳,破涕为笑,“孩子,你真是越发结实了,看着跟逸之差不多壮。”
说着,她亲昵地捏捏叶星辞的肩膀,瞪大双眼:“天呐,你穿啥了,鼓鼓囊囊的?”
“肌肉。”叶星辞咽下点心,“我胃口比一般男……女子大一点,就容易长肉。再加上会点武艺,就成肌肉了。”
“一晃你都十九了。”陈太妃感叹,“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一年你可变太多了。”
她秀致的脸庞浮起和蔼的笑,取来一个金灿灿的葫芦形吊坠,亲手为儿媳戴在颈间,“别嫌弃,娘知道你首饰多。这是娘亲手做的,当压岁钱了。”
吊坠垂在叶星辞胸前,陈太妃端详着调整,手指碰到他胸部。她眉心一蹙:“你这,好像不太一样……”
叶星辞瞥一眼楚翊,驼背往后撤了撤,干笑道:“嗯,都练成胸肌了。”
陈太妃瞄着他的脖子,忽然锁喉般出手,探向他的喉头,接着惊恐尖叫:“男的?!你、你是谁,我儿媳妇呢?”
叶星辞瞬间红了脸,低头寻找地缝,想钻进去。楚翊腾地起身,挡在老婆和老娘之间,嬉皮笑脸,三言两语讲明事情经过,和对皇上说的一样。
叶星辞不知所措,只好也嬉皮笑脸。
“你们还笑得出来?!”
陈太妃美目怒瞪,霍然抬脚,脱了绣鞋充当兵器,展露出乡野女子的彪悍。她怕别人听见,便压着声音跳脚怒骂:“骗子,把我儿子也变成骗子,合起伙来骗我!”
叶星辞觉得,长辈生气很正常,自己挨几下也无妨。可陈太妃又使出薅头发的手段,还拔下簪子扎他,他只好兜着圈跑,借助桌椅闪躲。
“娘,你别打他——”楚翊像老母鸡似的护着老婆,被扎了好几下,脸也挠破了。
陈太妃更怒,掐腰骂他: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爱美女爱胸肌,脑壳都被胸肌夹坏了吧,圣贤书都读进沟子里去了!俩打鸣的凑一块,难怪生不出个蛋来!
一番粗鄙之语,听得叶星辞脑瓜嗡嗡,心想:陈太妃若去两军阵前骂阵,必是一把好手。
多亏四舅打圆场。
他将小两口支出去,独自跟姐姐谈:“姐,你听我说。没有小五,你儿子还在雪山上冰镇着呢……”
过了一个时辰,陈为才让他们进屋。
陈太妃冷着脸,不再暴跳如雷。她愤恨地剜一眼叶星辞,却说起完全无关的事:
“我家本在乡下,没有地,租地种。十五岁,逸之他外公在城里找到谋生的差事,全家进城,但还是很穷。恰逢官府招募宫女,是做粗活,不是伺候娘娘的,那都要知书达礼的。每月有钱拿,做十年出宫,还另给一笔安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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