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烧纸钱的瓦盆摔碎在地,正要起灵,忽听棺里传来阵阵惬意的鼾声,四舅睡着了!众人惊恐地面面相觑:“什么动静,野猪似的,像棺材里传出的……”
还不是复活的时候!幸好叶星辞反应快,嗷一声扑在棺上无泪嚎啕,同时猛拍盖板,试图震醒沉睡的四舅。鼾声戛然而止,四舅醒了。
“王妃节哀,保重身体……”众人纷纷劝道。
怪声消失,大家都以为是听岔了。送殡继续,灵柩杠起,霎时满殿哀乐回响,哭声大作。
宁王夫妇步行打头,家丁仆役们手执纸幡、端着金银元宝等,浩浩荡荡地跟在棺材后。队伍中,专门吟唱挽歌的“挽郎”如泣如诉地哀唱。沿街有各公侯官家设路祭,哀荣不浅。
漫天纸钱和哭声,随着早春的风飘散。一同散去的,还有宁王府蓄意投毒的流言蜚语。
强烈的怪诞感令叶星辞总是想笑,于是就数着自己走了多少步,来转移注意力。这时,只听王喜来报:“王爷,庆王爷携世子亲自来路祭。”
“好,我过去见礼。”楚翊道。
送殡队伍驻足,叶星辞跟随楚翊走近停在路旁巷口的华贵车辇。庆王携子下车,神情淡漠,不冷不热地说着“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
“四哥亲自路祭,弟弟感激涕零。”楚翊四下看看,这里足够热闹,就这吧。
还礼之后,他走回送葬队伍,忽然身子一晃,如玉树倾倒,哀戚地扶棺哭道:“我舅舅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没了……苍天啊……”
叶星辞心弦绷紧,这便是暗号了。空前绝后的大场面要来了,多少人活一辈子也没见过!
只听棺材里传来“砰砰”的敲击声,抬棺的八个人齐齐一抖,瞬间面无人色。紧接着,又传出几下咳嗽,和一道幽怨的声音:“咳——我嘴里咋还含块玉呢——这是到哪了,怎么晃晃悠悠的,是船上么——”
“诈尸啦!闹鬼啦!”抬棺的丢了扛子,四散奔逃。在棺材轰然坠地的巨响中,楚翊面露疼惜。心疼里面的四舅,也心疼这副好板。
“快跑啊……再看看……”围观的百姓,路祭的官吏无不骇然惊叫,跑开后又迅速围拢,又害怕又想看热闹,每个人的表情都恐惧而兴奋。刚回车里的庆王也探出头,嗤笑着翻个白眼。
“都别怕,快开棺,舅老爷还活着!”叶星辞对府里的仆役高喊,同时故作慌乱地去撬封钉,“先前肯定是闭气了,假死!在路上一颠簸又活了!快,把人救出来!”
“宁王爷真是有德有福之人啊,上天又把他舅舅还回来了!”百姓们也七手八脚地帮忙,还有用牙咬封钉的,“快,等会儿把人闷坏了!”
“都闪开——”
一个热心壮汉抡斧而来,“咔”一斧子劈在侧板,棺材应声而裂,给楚翊吓得一激灵。叶星辞连忙夺过斧头:“别劈到人!刚活过来,再叫你给劈死!”
“你们在干嘛?”裂缝透出复活者的惊叫,“什么闹鬼啊诈尸啊,说得我好怕!这怎么裂了个缝,我在蛋里吗?我要破壳了?”
罗雨始终躲在一旁捂脸笑,他受不了这惊天动地的幽默。从背影看,像喜极而泣。
很快,陈为被救出来了。
他沐浴着晨曦,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打量自己和送殡队伍,懵懂地询问他们出了什么事。情绪逼真,一点也不像演的。不过,在屋里憋了七天,不是吃就是睡,他整整胖了一圈。
“舅老爷在棺材里憋的都浮肿了,脑袋都憋大了,太可怜了。”有人抽泣道。
楚翊紧紧抱住少年四舅,在对方耳边含泪嘀咕:“知道吗,舅舅,你刚才打鼾了。”
第189章 漂亮的无赖
送殡队伍打道回府,闹剧收场。
厨房忙活开来,为从阎罗殿归来的舅老爷准备接风酒。楚翊叫王喜把帛金挨家挨户地退回,自己则更衣入宫面圣,将家人还阳一事禀报皇上,感念皇恩浩荡。
他优雅地整理袍服冠带,念叨着:“葬礼从简,棺材寿材都是铺子里现成的,待客的茶饭也没花多少。算下来,总共也就三百两银子。三百两,平息一场风波,很值得。”
叶星辞帮忙正了正发冠,随后在对方健朗的窄腰拧了一把:“快夸我聪明。”
“太聪明了,都快赶上我了。”楚翊弯起眼睛,捏了捏老婆的脸,“你就是我的半个脑袋,半颗心。”
“烟华楼,醉月轩,风回阁。”叶星辞忽然敛起笑正色道,“这三间酒楼,都是庆王的产业,对吧?”
楚翊点头。
“粥棚开不成了,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想给庆王点颜色看看。”见楚翊目光凝重,流出担忧,叶星辞昂头一笑,“想什么呢,我才不是去投毒!即使对邪恶恨之入骨,也不能成为邪恶。我只是,小小的报复一下。”
“先想想看,怎么过生日吧。”楚翊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你自己的生日。”
二月下旬,从故土而来的南风,吹红了顺都的桃花蕾,吹走了叶星辞的一岁年华。
生日得悄悄过,就像花儿要悄悄开。因为,他名义上的生辰八字是公主的。
他骑着雪球儿,与楚翊到郊外赛马踏青,又在无人处幕天席地遛遛鸟,切磋一下棍法,就算庆生了。
十六岁,他从太子手里牵过这匹神骏白马。十七岁,他骑着它护送公主出嫁,与它分离又重逢。十八岁,他又骑着它与心上人并马驰骋。他热切期盼着,它能带他去更广阔的天地,见更多的人。
最近城里愈发热闹,各州府数千举子鳞集顺都,参加三月十二开始的春闱。他们游走于繁华都城,与青楼凭栏而笑的佳人对诗,其中不乏小有名气的才子。
才俊们呼朋引伴,叶星辞也召集府里几十个年轻的丫鬟家丁开会,每人发一把铜钱,告诉他们:“去醉月轩和风回阁,一人占一张桌,点一盘花生米慢慢吃。大家业余都是哭丧的,眼睛带闸门,眼泪说来接来。对方敢撵人,你们就哭。出发!”
“王妃,万一他们动粗呢?”有人问。
“那就躺下。也别硬碰硬,看情况撤退。”
众人得令而散,兵分两路。叶星辞则带着四舅和十个伙伴,直扑城南烟华楼。
酒楼高阔华美,飞阁流丹,屋顶孔雀蓝的琉璃瓦春光流溢。虽然楼上的客房住满了家境优渥的赴考书生,但眼下并非饭口,门庭冷清。
叶星辞驻足观望,顽劣地挑起嘴角,折扇一拍掌心:“进,按计划行事。”
“外甥媳妇,我不像你们,我没有当无赖的经验。”陈为怯场了,扫视身边的江南骗子团伙,“万一我挨揍了怎么办?”
“没事,到时我帮你哭。”叶星辞眯眼嘻嘻一笑,率先步入酒楼。
守门的店伙计眼皮一耷拉,飞速打量这伙客人。见他们衣着体面,立即堆起笑脸:“诸位客官里边请!”
大堂布局典雅,华灯高悬,字画四垂。桌椅皆为檀木,香炉里的沉香、家具的木香与弥漫的酒香交融,令人心旷神怡,不愧是都城里顶好的酒楼。
叶星辞略作环顾,神采飞扬地朗声开口:“这的招牌菜有什么啊?”
“客官请坐。”伙计恭敬地躬身引路,问是否需要二楼的雅间。
“就坐大堂。”叶星辞挑了一张靠门的方桌,落座后慷慨地摆摆手,“大家都坐,坐啊,今天小爷请客。”
“真大气。”众男女各自挑了一张桌,纷纷落座,神情自在。十多个人,硬是坐出几十人的大排场,把半个大堂的桌位都占了。
“一人一桌?”伙计眼睛发直,仔细瞧了瞧叶星辞身边的空座,还以为其他客人隐身了,别的伙计也都奇怪地打量他们。那伙计看向掌柜,见对方微微点头不愿起冲突,便收起讶异,拿来菜牌请叶星辞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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