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之哥哥,快看!冬天也有蝴蝶!”叶星辞透过人潮的缝隙窥去,英气精致的脸庞在凛风中绽开笑意,如梅花绽于寒枝。他在看热闹,殊不知,一旁的男人却在看他。
一只温厚的手掌,裹住了他的手。也用温柔的话语,裹住他的心:“人多,别走散了。”
“不会的!”叶星辞侧目,回握那只手,用力得几乎要骨血交融。
前面几人约好了似的,纷纷让孩子坐在肩头,挡住他的视线。听着如雷的叫好声,他迫切想看看又变了什么戏法,急得跳脚。
“哎,都讲究点,怎么还把孩子举起来了!高处可冷了!”
忽然,腿弯一紧,竟是被楚翊竖着抱起!如此,视线就与其他小孩相齐了。左边有个流鼻涕的幼童瞥他一眼,像在说:你几岁了?你爹可真年轻。
一个大人,被抱着,混在一堆小孩里,给叶星辞尴尬坏了,“丢死人了,快放下!哎,先别放,在喷火呢!哇——”
楚翊笑而不语,搂紧怀里结实修长的双腿,耳廓渐渐红了。看看左右那些携儿抱女的,他眼中闪过刹那的落寞。
一旁默不作声的罗雨注意到主人的变化,轻轻叹了口气。
看了一会儿,叶星辞从半空降落,牵着楚翊逃离,连说“太丢人了”。其实,根本没人留意他。他吸入了冷气,咳嗽一阵,道:“变戏法的可厉害了!”
“没你厉害,他能把女的变成男的吗?”楚翊坦然调侃。
叶星辞嘿嘿地笑,跑去买热腾腾的蒸鱼糕。
他能感觉到,楚翊已经彻底不在意这些了。不再愤怒,不再耿耿于怀。过去的一年,有甜有苦,有如愿以偿,也有事与愿违。
但都过去了。
过年,给了所有人一个与自己和解的机会。所有遗憾和心结,都能用一句“大过年的”带过。一切都会消散在爆竹声声中,千秋万代,一年年都是这么挺过来的。好像在这一天,以往的苦难就归零了似的。
回到府衙里的住所,叶星辞又坐进浴桶干蒸,感觉自己像年夜饭上的一盘菜——清蒸小叶子。郭郎中叮嘱,等不咳了,才能动身回都,这也是他们留在本地过年的原因。
楚翊照常在旁陪着,喂茶喂点心,不许旁人代劳。他说,虽然我不喜欢你的牛牛,但也不想让旁人看。叶星辞便天真无邪道:“好,今后这是你的专属牛牛。”
楚翊尴尬得直冒汗,半天没吭声。
午后,李青禾也从外县赶来,大家聚在一起包饺子玩。
知府本要设宴款待,请来伶人表演时下流行的“百戏”。楚翊劝对方,千万别为了自己而铺张扬厉。现任知府是个实在人,也是个清官,真就没管他们,此刻正在后宅与家人共享天伦。
为新政奔波一个多月,李青禾清瘦了,愈发显得坚毅精干,沧桑的面孔嵌着一双刀尖般锐利的眼。
他说,自杨家倒台,翠屏官场换血,新上任这一批官吏都是有识之士。先前始终被小人压制,终于有机会施展手脚。全府六个县,他已经跑完五个。妄图阻挠新政的恶贼谋害王爷未遂,大部分地主士绅都很配合,生怕被指为同谋。
聊了会儿公务,又聊起为捉凶犯而设立的冬季泅水比赛,场面颇为壮观,下饺子似的。叶星辞笨拙地将手里的面皮捏做元宝状的饺子,说道:“真想去参加,可惜我病着。”
楚翊完全不信,哼笑一声:“你可别逞能了。”
李青禾摊着两只沾了面的手,恭谨地关心王妃身体如何,又问:“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妃就不怕水吗?”
“不怕。”叶星辞擓一勺猪肉大葱的饺子馅,倔强道:“那些曾打败我的,非但勾不起我的恐惧,反而会令我更想征服它。”说完,他笑着瞥一眼楚翊,狠狠捏起饺子皮,炫耀自己的勇敢。
罗雨瞄着他凶巴巴的动作,又忧心地看一眼主人的臀部。
“王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李青禾赞道,“与下官认知中的江南女子迥然不同,是下官肤浅了。”他负责擀皮,擀得又快又好,一个人供应全场的饺子皮。一看便知,务农那几年没少操持家务。
“李大人,我这外甥媳妇了不得,那可是骗……翩若惊鸿的绝代佳人。”陈为搓搓手指的面粉,意味深长地笑笑。
叶星辞瞪一眼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少年四舅,知道他仍看不惯自己,故意戳他心窝子:“我住在永固园时,多亏四舅从中撮合,三天两头给九爷创造机会。不然,我还做不成你的外甥媳妇呢。没有四舅相助,就没有我和九爷的姻缘。拜堂时,该多拜四舅几次才对。毕竟这里面,有你很大一部分责任……啊不,功劳。”
于章远他们全都阵阵窃笑,陈为被噎得手发抖,把饺子包坏了。
罗雨牢记答应过王妃的事,要站在王妃这一边,低声补了一刀:“舅老爷,少说两句吧,你那饺子包得像脚丫子似的。哈哈,我可真幽默。”
“怎么连你小子也不支持我了?唉,真该把听荷带在身边,她最崇拜我了……”陈为气得翻白眼,索性拍拍手不包了,在飞扬的面粉中拂袖而去。
李青禾在旁谨慎地微笑,表情像在说:王爷的家庭内部有矛盾?这是我能听的吗?
之后,他找了个借口,退出房间。
第155章 第一次都给了你
楚翊始终置身事外,任凭四舅挨欺负。他认真雕琢手里的面团,亮在掌心:“小五,你不是属兔么,我给你捏了个小兔子。”
“你手可真巧。对了,你还能随手用狗尾巴草编小马呢。”叶星辞小心接过白胖可爱的小兔,和平凡的饺子们放在一起,接着也开始创作,“你属猪,我给你捏个小猪饺子。别人吃煮饺,你吃猪饺,哈哈……这是猪耳朵……猪鼻子……”
楚翊看着那长长的猪鼻子,越看越像牛子。他清清喉咙移开视线,闲聊道:“齐国皇宫过年不吃饺子吧?”
“不吃。我们齐人吃年糕,汤圆,糯米饭这些。”叶星辞仍在捏“猪饺”,揪出一条猪尾巴,“所以,今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包饺子,包得不好看也正常。”他想了想,随口一说:“九爷,我很多第一次都给你了,你也一样。”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暧昧。初次亲吻,初次爱一个人,初次与人携手步入红灯万千的华堂,初次同生共死……这些初次,都是甜美的秘密,不可与外人道也。
唉,丢大人了。
他脸红得像泼了一舀滚水,抬眸偷瞄旁人。
属下们在嗤嗤地笑,互相交换眼色。罗雨的神情淡漠而复杂,用那双尽是刀茧的手细细地捏饺子。楚翊面不改色,却双耳通红,叫人怀疑那对耳朵放进水里会不会淬火似的滋啦一声。
“我听说,北方会在饺子里包铜钱哦?”叶星辞离桌,翻出一枚铜钱,讪讪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来,我也包一个。看谁能吃到,新年交好运。”
年三十,放爆竹。一声两声百鬼惊,三声四声鬼巢倾。十声连百神道宁,八方上下皆和平。
吃罢丰盛的晚餐,入夜之后,百姓在街巷燃起篝火,将完整的竹节丢入火中。竹内是密封的,很快响起噼噼啪啪的爆破声,提着灯笼的孩童们也随之爆出欢笑。家境富裕的,还会买来用硫磺伏火法造的火药烟花来赏玩。
“九爷,快出来!”叶星辞率先奔到府衙大门,回头朝楚翊招手。
知府安排了匠人,在衙署前的大坪打铁花。
夜色下,几名赤膊汉子手持木板,一挥板,一击打,将刚出炉的炽热铁水迅速击向天空,霎时化作星满天。几个汉子却能进退自如,不被烫伤。
每一击,都像敲在叶星辞心上。他先是一缩,又笑得更欢,悄悄攥住楚翊的手。铁屑凌空迸溅,转瞬即逝,璀璨夺目,如泼金撒银。铁花星光映着灿灿眸光,彼此的笑脸,和新旧交替的夜穹。
同一片天空下,家里和东宫也是这样热闹吧,叶星辞又潮起思乡之情。娘吃了什么?四哥手臂的旧伤不疼了吧?太子是不是也在赏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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