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细一琢磨:呀,好熟悉的感觉。这不是沉浸于自我陶醉,被牛牛少女骗得团团转的鄙人吗?
“二位王爷和诸位大人辛苦,老夫先行告退,去陪皇上读书了。”吴正英起身,谦恭地拱手。
楚翊紧随其后,追到殿外,熟络地闲谈了几句,还提到殿试的选题。他说没想到,皇上会以自己和李青禾在翠屏府主导试行的新政为题。
“万岁英明,也对新政极为上心。”吴正英淡淡道,不再多言,加快了步伐。
楚翊一扭头,果见庆王也跟到门口,侧耳偷听,只恨自己不是兔子,耳朵不够长。见楚翊看过来,还假装正在透风,念叨天气好。
“九爷……”
一句细声细气的呼唤,令楚翊侧目。
生母陈太妃身边的太监,正一溜小跑而来。他缓了口气,将楚翊引到一旁,悄声道:“太妃娘娘说,近两日宫里胡椒用量激增。”
“我知道了,你去吧。”楚翊从袖中摸出块银子,塞进对方手里。
好啊,看来那两千斤高价胡椒,已经通过户部尚书的暗箱操作,流入内廷了。四哥到底是忍不住,用现成的渠道来回一口血。这其中,或许还有那些拥趸的撺掇吧。
第214章 鱼儿上钩了
傍晚,楚翊先去了李宅。
他告诉刚刚归家的李青禾,胡椒已进宫,就按照上次商定的,暗中查账。有结果之后按兵不动,静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李青禾不解。
“就是,庆王参我和吴大人结党的时刻。”楚翊笑眯眯地看着满院乱跑的小女孩,口吻却冷锐如冰刃,“那时,你就站出来,参庆王和他舅舅马赫侵吞内帑。”
李青禾讶异:“王爷和吴大人……”
“当然没有,一点卑鄙的小伎俩而已。”楚翊惭愧道,讲了障眼法,“放心,我保证吴大人绝不会有事。”
“王爷,这我可要批评你几句了……”李青禾蹙眉,义正辞严地指责了楚翊。随后说,会小心行事,借别的由头查账,尽量不惹同僚注意。
他留楚翊吃饭,楚翊笑着婉拒,说得回家陪王妃。
一家人,白天再忙,晚上也要坐一起吃饭。
忽然,李青禾的小女儿跑进来问,王妃一顿要吃很多东西吧?上次来作客,一口一块点心,又那么好看,莫非是大肚仙子。
李青禾慌忙捂住闺女的嘴,斥责她不懂事。
楚翊不以为忤,笑得前仰后合。回家之后,他忙不迭将这事讲给老婆,边说边笑。
“李青禾,哈哈……他闺女说你,哈哈……说你能,哈哈……能吃……笑死我了……”
“你先一口气哈完了,再同我讲话。”叶星辞抿着嘴,略感不悦,又忍俊不禁。他听明白了,但故作不懂。
“我迫不及待想跟你分享。”楚翊嘴角又溢出一连串的“哈”,接着按住面颊,肃然道:“李家的小女儿说你是大肚仙子,噗——”
“我还是饭桶仙子呢,好了吧?”叶星辞不好意思地撇撇嘴,旋即正色,“桂嬷嬷正收拾东西,要带永贵走了,你去看看她吧。”
楚翊一怔,快步赶往奶娘的住所。
桂嬷嬷正坐在床边,收拾最后的细软,将被子捆扎起来。其余行囊已打点好,装在几个竹筐和包袱里。楚翊迈过这些东西,想阻拦她,又缩回手。双目渐红,却一语不发。
“桂嬷嬷——”叶星辞想挽留,却见楚翊对自己摇了摇头,于是咽下嘴边的话。
他默默看着桂嬷嬷收拾被褥,褥子一掀,露出一团红色的东西。色泽陈旧,纳得厚厚的布片上,缝着四条长带,似乎是背孩子用的。
“这是王爷小时候用的。”桂嬷嬷摩挲着背带,含泪一笑,将东西交给叶星辞,微微哽咽道:“王妃不知道,王爷可爱哭了,又黏人。用这个背着转悠,就不哭了。这是我亲手做的,结实着呢,将来你生了世子还能用。”
“好。就算不背孩子,背点菜啊肉啊也很实用。”叶星辞将背带攥在手里,见楚翊扭过脸去,线条硬朗的下颌似有一滴晶莹的东西滑过。
母子俩从后门离开王府,没惊扰其他人。
行囊装上板车,永贵也拄着拐坐在一个竹筐边,小心挪动绑着夹板的腿。他始终不敢抬头看楚翊,身子微微发抖。
桂嬷嬷说,会去田庄找丈夫和长子,然后他们一家子会走得远远的。她会看管好永贵,今后绝不给王爷添麻烦。她的眼里透出悲哀的祈求,像在用目光下跪。
叶星辞忽然读懂了,母亲的哀求和儿子的颤抖——怕被灭口。永贵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留活口反而可能遗祸。若是庆王和曾经的瑞王,会毫不心软地除掉他。
叶星辞看向楚翊,他万分确定,这个男人狠不下心。
“罗雨。”楚翊朝最忠心得力的护卫勾勾手,“你驾车,护送桂嬷嬷到田庄,确保无人尾随。”
罗雨凑近了,冷漠地压低声音:“出了城,是不是趁着天黑,把永贵……”他没说全,而是握住腰间利刃。
叶星辞心里一紧,罗兄弟好狠的心。
楚翊则犹豫一下,轻轻摇头。
伴着一声清脆鞭响,板车朝城西缓缓而去,走进一片金红的暮色。桂嬷嬷频频回头,不断用袖口擦拭眼角,直到融入夕阳的尽头,化为模糊的斑块。
“桂嬷嬷……”楚翊无意识地朝前走,想多看几眼奶娘的身影。晚霞在他泛红的眸中燃烧,却烧不尽那厚重的情谊。
他垂头返回老婆身边,落寞得像个挨欺负的孩子,叹道:“我想过开口留她,但还是觉得,就这样散了更好。我心有芥蒂,她心怀愧疚,再生活在同个屋檐下,对彼此都是折磨。”
“可是,在不久之前,你对我也有芥蒂,我对你也有愧疚。”叶星辞道,“还天天斗嘴掐架呢。”
“不一样。你我是夫妻,我们之间,有许多羁绊。而我和永贵,只靠信任维系。唯一的纽带断了,也就完了。”楚翊依然望着奶娘消失的方向,“主疑臣则诛,臣疑主则反,就是这个道理。”
叶星辞品味了一下,歪头抢白:“什么夫妻啊,羁绊啊,这会儿说得好听。你那时明明跟我一口一个‘兄弟’,别以为我忘了。”
楚翊垂眸一笑。
余晖吞没了这座城池,先将其染红,又渐次染黑。忽然,叶星辞肩上一沉,是楚翊将额头搭了上来。
“别动,借我靠一下。”
叶星辞看不清男人的脸,但切实感受到那份轻易不流露的脆弱。他笔挺伫立,用日益宽阔的肩膀担起爱人的痛苦,细语安慰。
便宜轮流占,今天到我家。本来,他想今夜狠占一回便宜,把吃的亏都还给楚翊,顺便检验自己的训练成果。见楚翊心情苦闷,他也不好意思提了,像趁火打劫似的。
他叶小五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唉,改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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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晨光点亮日晷的晷针。
针影如苍天的剑,为人间指明时辰。
百官按品级肃然列队,以两位皇叔为首,踏上丹墀,安静有序地步入和德殿。没人说话,只有袍服的窣窣摩擦声。除了不能闲聊,打哈欠、打喷嚏也万万不可,会被记为殿前失仪。
若不慎放个屁,脸皮薄的会自我了断。
楚翊站定,感觉庆王在盯着自己。又是那种阴冷刁钻,仿佛在鸡蛋里挑骨头的眼神——候朝时也这样,他眼睛就不酸吗?
楚翊侧目,友善地弯起双眼,一团和气。被削为郡王之后,他胸前的正龙又成了行龙。此刻正登云踏雾,傲睨一旁的庆王,反倒更具气势。
伴着一阵和煦春风,十岁的永历小皇帝款步上殿。接受跪拜后,他瞥向攥在小手里的字条,按部就班地询问各部衙当前要务。
最后,他将字条纳入袖中,额外说了两点。
“眼下东北还在春灌,朕听九叔说,村庄之间常因争水源而群殴,伤财害命。命各地知县、县丞,亲自下乡走访,跟那些保长、甲长一起协调矛盾。哪个地方,再发生伤亡超过三人的群殴,县官就别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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