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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未弦给出的答案,是钱萱萱托梦给他。
“我不认识她,但我一连做了好几个梦。梦里,她坐在我面前哭,她说她本来是很有钱的一个人,但是被一个男人骗了。她说她女儿被他杀了,自己也跟着死掉了。”
“她跟我哭得撕心裂肺。”
周警官颓靡地捂住脑袋——这估计是他刑警生涯的滑铁卢,居然有人在审讯过程中给出了这么一个魔幻的答案。
周警官深吸了一大口气,抬起头,无力地问:“她说了什么?”
谢未弦翘着腿,两手搁在膝盖上,前倾着身,像头百无聊赖的老虎。
他和周警官对视片刻,说:“钱萱萱说,她还在喊我妈妈。”
“她说,‘我为什么没快点离开他,为什么没有带着圆圆快点离开他。’”
“她说,她有很多钱啊,她早点离开他,去一个李方远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她就能让女儿住大房子,能给她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做漂亮的小卷发。”
“可是女儿没有了。”谢未弦说,“她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乐园里,这么跟我说。”
“她说,她看见BA3041的编号。”
“她说她死在那里。”
周警官不说话了。
外面的几个人也都不说话了。
徐凉云没有了笑意,他抹了把脸,把脸埋在手心里,长呼了一口气出来,转身走了出去。
当天下午,谢未弦就被放了,听说是徐凉云去找宁城警方聊了四个小时。
出事的电箱的调查报告也出炉了。
这边也是显然闹了鬼,明明是个电箱,里面却有血水;明明里面有血水,可血水却十分新鲜,好像是一周前的产物;血水很新鲜,但里面的碎肉却已经腐烂,被检验出是死在五年前的两具尸体。
又经DNA检验,那是钱萱萱和她女儿南南的,他们都死在五年前。
诡异的是,新鲜的血水也是同样的DNA。
五年前的死人,五年前的尸肉,却是一周前的血水。血水泡在电箱里,电箱却一直运作如常。
这么个怪事面前,谢未弦说托梦知道的,也显得没那么离谱了。
于是他被放了。
李方远被抓了进来,警察们轮番盘了三天三夜,李老板立刻精神崩溃,哭着交代了一切。
温默跟着几个前辈杀进他家里,把他家抄了一遍,找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和铁树地狱的游戏里大差不差,只是一群人这次站在电箱前,他们抓着挣扎不断面色狰狞的钱萱萱,各个满面笑容。
铁证如山,李家所有人都被抓了。
案子结了。
长汀欢乐度假乐园被查封,李老板锒铛入狱,等着开庭。
温默开着车,把他们三个带回了凉城。
终于忙到了头,又一天中午,徐凉云把温默又叫出来,拉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兰州拉面吃了饭。
温默吸着橙汁,低头望着面前的一碗兰州拉面,终于意识到徐凉云是何等一个朴实无华的刑警队长。
请人吃饭是兰州拉面,开的车子也是十万出头的比亚迪。
太朴实无华了,受不了。
“宁城那边来信儿说,李家跑了一个。”徐凉云放下手机,“跑的是李方远他哥。通缉令已经发了,一会儿你们回去都看一眼,没准就跑凉城来了。”
“哦。”谢未弦应声。
温默边嗦了一口面,边点了点头。
“还有个事儿,”徐凉云说,“早上周队给我打电话,说李方远突然疯了。”
谢未弦刚夹起一口面来,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
他停在了半空。
温默也正吃着一口面。听到这话,他也嘴巴一顿,停在了那儿。
两个前员工很默契地这么一起僵了一瞬,随后又吃面的吃面嗦面的嗦面。
徐凉云虽是局外人,但也感受到了刚刚一瞬间僵硬住的空气。
他沉默片刻,睨了他俩一眼:“你俩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俩能知道什么。”谢未弦夹起一大筷子面,“他疯了管我俩什么事,我俩有超能力吗,还能控制一个人疯不疯?就是惊讶而已,你能不能别那么敏感。”
说完这话,他把面塞进嘴里——那真是很大一筷子面,谢未弦一下子两腮鼓起来,像个仓鼠似的,嚼起了嘴巴里的面。
看吃相就看得出他从前打仗时大口吃饭的豪爽样。
温默边小口嚼着面边想。
但谢未弦这话倒是不假,他俩又不能控制别人疯不疯。
“那倒也是,”徐凉云嘟囔了句,“但有个怪事。你记得沈迅吗?”
“记得,那个混账。”谢未弦咽下嘴里的面,“他怎么了?不是死了吗?”
“李方远疯了之后,跟他一样,也喊什么‘地狱’。”徐凉云说,“这该不会是什么自称地狱的贩。毒组织?这两个人,是吸。毒之后致幻了,所以才疯了?”
“也有可能,那去查查。”谢未弦假意应下话头,随后又嘶了声,“但我记得沈迅死后做解剖了,不是没有查出毒。品成分吗。”
“我记得也是。”徐凉云说,“总之,我先让周队去给李方远做尿检。”
“也行,做个检查看看,以防万一。”谢未弦说,“要是都没问题,估计就是人民打心底里对神话中的十八层地狱的敬畏了。都犯罪了,当然怕下地狱。”
“或许吧。”徐凉云说。
温默从头到尾保持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嗦面。
盛夏晌午,太阳毒辣。
“所以。”
站在便利店饮料柜的犄角旮旯里,温默小声问谢未弦,“沈迅是谁?”
徐凉云没跟着进便利店,他回警局干活去了,他说他很忙。
便利店里只有他俩。
“沈安行他亲爸。”谢未弦拉开饮料柜,把放茶的那一溜打量了一遍,“他被他爸从小打到大,几次差点被打死。后来从地狱里回来,才知道原来他爸对他一直有杀心。警局拿到了铁证,徐凉云就去抓人了,结果他爸吃了现世报,在审讯室里进了地狱又回来,天花板居然自然老化,一块瓷砖掉下来,给他砸死了。”
“……还真是现世报。”
“当然了。”谢未弦拿起一瓶桂花乌龙,啧了声,“怎么没有明前龙井。”
“今天你没泡茶?”
“忘了,早上比较高兴。”谢未弦关上饮料柜的门,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温默一眼,“昨晚的运动比较激烈。”
温默:“?”
死的时候年方十八还很单纯的温默没怎么听懂,歪了歪脑袋。
这么喜欢运动吗?
怪不得力气堪比霸王项羽。
心里对他敬佩一番,温默又问:“让徐队真去查李方远的尿检,没事吗?”
“他又没法真查到阎王爷头上,让他去吧。”谢未弦转头去结账,“拦着他不让他去,显得好像我们心虚一样。”
那倒也是。
温默跟着谢未弦去结账,回了公安局,继续上班。
他上了二楼,去了治安管理支队。前两天从宁城回来以后,他就来了这里报到,有了自己的工位。
离开了地狱,回到人间活过来的日子,就这么一点点步上正轨。温默坐到工位前,电脑上已经有了徐凉云上传过来的通缉令。
被通缉的是李方远他哥李方军。跟李方远不一样,李方军瘦瘦高高,尖嘴猴腮,两人长得倒是像,只是一胖一瘦。
温默托腮打量一会儿,想起徐凉云说的话。
他说钱萱萱被吃绝户的事儿,李方远都交代了,他还交代说,提出这个计划的是自己,特别赞成还亲力亲为帮他召集全家帮忙的,就是他亲哥李方军。
是李方军说钱萱萱有那么多钱,不骗白不骗,反正她也没有家人。
温默皱了皱眉。
虽然被罘摔成了重伤,但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觉得罘也是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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