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不会梳头嘛。”
鹿依依将脸边的头发捋到耳后,说, “以前默哥儿看不过去,就给我梳头。默哥儿不怎么说话,但是我话很多, 总跟他聊天。”
“学校就这么三点一线,说到底就那么点儿事。恋爱上课同学老师宿舍舍友, 能聊的根本没多少事。我无聊,就问默哥儿,有没有故事能给我讲。”
“默哥儿倒是给我说过几个, 虽然都还可以,但我还是无聊。人嘛, 还是恋爱的八卦最带劲, 对不对?”
鹿依依朝他低声一笑, “我就问默哥儿, 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恋爱故事跟我说说。”
“默哥儿突然就不动了——他那时候本来在给我梳头, 突然就不动了,也不说话。”
“他一动不动了很久,才跟我说,以前他谈过一段时间恋爱,对象叫江奕。”鹿依依说,“所以我知道你的,他跟我说过。”
“他说了我什么?”
“他说你很好啊。”鹿依依说,“他说,就算再有十几辈子,都遇不到你这么好的人了。”
沈奕哑然。
他望向温默。温默又脸红了,整张脸充血一样,在黑暗里也清晰可见。他抬手捂了捂脸,欲盖弥彰似的咳嗽了两声。
沈奕笑了起来。
“你默哥儿也很好,”他说,“我也是,再活十几辈子,都遇不着他这样的人了。”
鹿依依很坚定地点头:“确实,默哥儿是好人,特别好。”
“嗯。”
沈奕低眸应声,又抬起眼,隔着一个宿舍,望向温默。很巧,温默也在看他,于是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奕朝他眨眨眼睛。
温默脸更红了,都已经和他那双血眸一个颜色了。他低下脑袋,又拉起领子,盖住了半张脸。他侧过身,面向窗户,背对向他俩,不再看他。
害羞了。
温默又咳嗽了几声。他抬手,搓了两下脑门,整理了一下心情,展开了手里的信纸。
干正事。
他对自己说,要干正事!
这里可是地狱!
别失了智,这里可没空说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儿。
温默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他展开信纸,继续往下读。
【我已经和他上。床了一年半。】
【他告诉我这是正确的,如果我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和蔼,语气很温柔,亲切稳重的告诉我,这是人生的道理。】
【我█信了他,因为█是我的老师。】
【尽管每次都很痛,尽管他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但我还是一直相信他。但最近,他变得可怕起来,他开始说我不干净,说我做鸡比做学生有天分的多。我越来越害怕了,他说的话越来越可怕。】
【我不再想这样做了,██老师不像老师了,但他拍下了很多我的照片。】
【他说,如果我不再做,或者告诉别人,就会将照片公布。】
【会长,我是农村来的学生。如果照片被公布,我母亲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又怎么面对家里人。】
【会长,救救我。】
后面的字逐渐歪七扭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清秀的字慢慢张牙舞爪,鬼画符似的写了好几行,还被水痕洇湿得难以分辨。
连最后的落款,都疯了似的歪七扭八。
温默折上信纸,把它放回到兜里。
他走回到沈奕身边,拿起床上学生会的文件夹,翻了几页。
“怎么了?”沈奕问他。
温默抬头朝他比划:【刀锯地狱毕竟有偷工减料的罪名,我想看看有没有看得出蹊跷的文件。说不定这件事,跟校长也有关系。】
沈奕恍然大悟:“是啊!而且如果不是校长包庇,教导主任也没理由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也是哦。”鹿依依说,“校长的态度也一直蛮奇怪的,他或许真的知道什么。”
“他那态度真的很有问题,明明知道危险,还把学生往教室里送。”沈奕嘟囔,“会不会,他是故意的,就想让学生们全都死?”
这角度十分刁钻,温默转过头来,皱了皱眉。
还没来得及抬手比划,鹿依依看了他一眼,就和沈奕说:“默哥儿说,校长图什么呢?”
“……”
沈奕也哑然了瞬:“你很懂事,以后继续翻译。”
他拍了拍鹿依依的小脑袋瓜,然后看向温默一笑,说,“我还不知道他图什么呀。但是明知道教导主任有问题,还在用他,甚至把全校师生都送进教学楼陪葬,他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因为高考。”
“不一定呀,没准真是因为高考。”鹿依依说。
“怎么可能,这都扯上全校师生的命了……”
“学校要升学率呀。”鹿依依托腮,“参加高考的学生数有多少无所谓,只要去考,有升学率就行,不然明年还怎么招生。而且,校长是真心实意认为,高考最重要了。”
沈奕不赞同:“为了个升学率也不至于把全校师生天天送鬼屋吧?”
“至于的呀。”鹿依依说,“因为高考只有一次,这是学校的方针啊。”
“天上哪怕打雷把人劈成半残了,学生都要去参加高考。”
“最照顾自己的爹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哪怕要死了,学生也不能知道,因为会影响高考。”
“哪怕自己感冒了得病了脑子里长瘤了,那也要硬撑过高考再说。”
“高考,高考,高考。”
“高考很重要,高考只有一次。”
“什么都可以再论,什么都可以之后再说,但高考只有一次。”
鹿依依笑着,“高考挣的,可是人生的未来。”
她笑得依然纯真。
外头风声大作。
沈奕没有再说话,他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温默转头看向他,昏暗的漫反射里,沈奕的脸庞清晰。他眉头紧锁,黑眸沉沉,仿佛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难得一脸阴沉。
温默其实听不太懂,但他知道,沈奕懂了。
沈奕不但懂了,还想起来了什么。
阳台的玻璃又在一阵阵震动。温默低下头,翻起了学生会的文件。
三人之间,安静许久。
直到温默翻完一个文件夹,刚拿出另一个来,地狱的播报出了面,打破了这阵沉默。
【守夜人笼,狩猎结束。】
沈奕一怔,抬头看向天花板:“这么快?”
温默放下文件夹,朝他比划:【一般都很快,毕竟玩家很少有能反抗的。】
沈奕苦笑了下:“说得也是。”
播报又响起:【我被种在根基里,血肉被寸寸浇灌;肥料分解我的根茎与枝叶,铁锈的芬芳使我再不能逃向远方。】
【我变成丝丝缕缕片片碎碎的小我,我的血管通向养育我的四面八方……】
和昨天刚开局时一样。
沈奕“嗯?”了声:“怎么是一样的?”
他看向温默:“我记得,拔舌地狱里到了第二天,播报有新的提示吧?”
温默懒得比划了,看了眼鹿依依。
沈奕也看向鹿依依。
鹿依依没开机似的呆呆愣愣望着温默,接收了十秒左右的温默信号,又呆着脸看向沈奕:“默哥儿说,如果播报的信息量很大,那也有不会再多给出提示的情况——什么播报啊默哥儿?”
【天气预报。】
温默头也不抬地低下身,再次翻开文件夹。
“啊?天气预报?”鹿依依眨巴两下眼睛,“什么时候发的天气预报?你从哪儿看的?”
【你别管。】
“好吧。”
沈奕:“…………”
播报很快结束,外头风声渐歇,天也亮了。
沈奕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头问:“翻到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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