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片黑暗中咚咚作响,铁树发疯似的四处破坏。
头顶上的海盗船开始吱呀作响, 摇摇欲坠, 不安的风声钻进来,海盗船似乎随时都会再掉落下来。
一道铁树突然钻出地面,冲向空中,罘被它生生揍飞出去。
她厉声惨叫起来。
谢未弦落到地上。他气沉丹田,把力气全部压至下盘, 狠狠一用力,跳向空中。
地上又拔高一棵铁树。
它稳稳接住谢未弦,谢未弦跳到上面, 又一个大跳,手持着一把铁树刃,跳飞到罘上空。
罘已经满脸青紫。
看见他又来, 罘瞳孔一缩。
谢未弦握紧树刃,抬手狠狠一抽, 罘再次被重重击落。
她重重掉在地上,喷了一口血出来。
谢未弦落到地上。
乌鸦们啊啊叫着,在铁树缝隙里飞着。
谢未弦一甩手, 手上的铁树化作黑尘,烟消云散。
寰咬牙切齿地动了动, 最终无力地倒了下去。她已经浑身是伤, 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未弦走了过来。他一抬手, 所有的铁树立即都消散而去, 场地里重新亮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里,谢未弦走到她跟前。
罘眉眼抽搐, 不服地望着他:“你赢了,满意了吗?”
“满意?”谢未弦淡淡,“我可不是为了打服你才来的。不用自卑,除了我自己的地狱,我还过了八轮,没有一个打得过我。虽然更多人是选择不跟我打,但他们就算打也赢不了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谢未弦歪歪脑袋,回想片刻,“哦”了一声,“输给我,你无需自卑。”
“……”
罘转头啐了一口血水。
“每个人都这么混账。”她哑声,“我就是不想改,你们就是所有人都欠我……反正你跟那个白无常一样,都是上边要求,才不得不来的。”
“你滚吧,我不会改的……你到时候回去交差,就跟人家说,劝不动我,你就跟他说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实在不行就来杀了我。”
“我绝不会改的。”
“我死的那么惨,我绝不会改的。”
“反正,你用来劝我的话,也全是编的故事……”
“不是。”谢未弦说。
罘嗤笑一声,张嘴想嘲讽时,谢未弦夺下话头:“那人叫林青岩。”
罘一怔。
“三年前,他是来过铁树地狱的参与者。”谢未弦说,“他妻子叫徐暮雨。”
“他很爱他妻子,他妻子也很爱他。徐暮雨怀孕的时候,林青岩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为了让她过得舒服,怀孕的时候少受苦,他骗了些钱,用擦边球的方式。”
“我没有劝他太多,他自己一意孤行到了最后,死了。”谢未弦道,“我没有一句话是骗你的,钱萱萱。你如果不信,这轮游戏结束以后,可以去问白无常。”
“不是每个到这里来的人,都是夏方远。”
“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要来欺负你的。我知道你可怜,但每个守夜人都是跟你一样的受害者。我理解你怨恨,但你不能把自己恨成恶鬼,恨成下一个夏方远。”
罘没有再说话。
她脸上僵了片刻,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消散了。
“……你也是受害者吗。”她问。
“很久之前的事了。”谢未弦说。
“你……被谁害死的?”
“皇权。”谢未弦说,“那是两千年前的事了。”
罘愣了下,随后噗嗤一笑。这一笑忽然没了之前的那些戾气,只是像个平常姑娘似的笑出了声来。
“那个冰山的,”她喃喃问,“他是被谁害死的?”
“没摊上好爹妈。”谢未弦言简意赅,又啧了声,不悦地低下眉,“话说他人呢?就他最有用,怎么还跟我玩失踪?”
罘说:“他……”
咚!
谢未弦回头,这回西边的墙破了,一大片冰从外头撞了进来。
那片冰一碎,沈安行气喘吁吁地从一片碎碎冰里走了进来。
撞见谢未弦站在里头,而罘已经躺板板了,沈安行面色一僵。
他绷紧的骨头立刻一松:“完事了?”
“废话,瞎吗你。”谢未弦气不打一处来地骂他,“我让你看着那个哑巴,你上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哑巴差点死了!”
沈安行一惊:“他怎么了!?”
“摔了!”谢未弦很不耐烦,“所以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你要是在,一个冰山出来,他根本摔不了!”
“我——”
“我把他关起来了。”罘说。
谢未弦一顿:“……”
罘轻笑一声,抬头望向沈安行:“你居然能自己出来?被那么关起来的参与者,没有一个走得出来的。”
“一般人确实很难想到那一层。”
沈安行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是个需要思维跳跃一点的游戏。”
谢未弦一头雾水:“说什么呢?”
“一觉醒来,我成了个娃娃机里的娃娃。”沈安行抬起眼皮,望向他,“有一个天使在操纵娃娃机,试图把我抓起来。”
“?”谢未弦莫名其妙,“什么玩意儿?”
“很奇怪对不对?我也疑惑了好久,地狱游戏怎么会这么疯。”
沈安行又低眼望向罘,“虽然这里很多事都会很离奇,但不会脱离逻辑。像这种做梦一样背离逻辑的事情,照理说不会出现。”
“既然不会出现,那就说明它不应该存在。”
“所以,面前的场景是假的。”
“说到游乐场,再说到会让人身临其境,感觉一切都是假的的项目的话——”
——几十分钟前。
沈安行望着天使雕塑空洞的双眼,明白了什么。
他伸出手,在自己的眼睛上,真的摸到了什么。
他用力一扯。
一个笨重的、巨大的,立体环绕vr眼镜从他脸上被扯起来。
立时,天使消失了,娃娃机消失了,四周的音乐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个影院似的昏暗地方。
“——5D影院。”沈安行对罘说,“那是个vr场景,并不是真实。”
罘轻笑了声。
“你是第一个发现的。”她说。
沈安行完全高兴不起来,他焦急问谢未弦:“温默去哪儿了?”
谢未弦迷茫:“啥?谁?”
“那个拔舌地狱的。”沈安行鄙夷,“你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谢未弦抽了抽嘴角。
“死不了,但是摔得很惨。”谢未弦说,“我是看见他从海盗船上跳下来了,才追过来的。跳了有八层楼高,肯定痛死。”
沈安行脸色不好看。
“好了。”罘低低出声,她朝谢未弦伸出双手,邀请似的笑着,“前辈,最后一刀,捅我的心脏吧。”
“要出关了,对吧?杀了我。”
“杀了我,你们就都能走了。”
空气忽然安静。
谢未弦没有立刻应下来,他沉默着。沈安行望向他,灯光在他脸上不断变换着颜色,璀璨的色彩照不亮他晦暗的眼睛。
风声在头顶呼啸,海盗船的残骸吱呀作响。
罘一直向他伸着双手,笑着看着他。
“不要这样看我,”她说,“我以后会收敛点。你说得对,他们不是夏方远。”
“等夏方远来了,我就把他弄死。死之前还要把他活剥皮……那天来之前,我会好好渡人的吧。”
“给我一些时间吧,我还是有点不愿意。”
她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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