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行沉默片刻,明白了什么,嗤地笑了一声。
“赢不过。”他嘟囔了句。
“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家里的事。”沈安行说,“我说我男朋友真是百发百中,说什么就是什么。”
边老师一怔。
“所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批判那两个人。”沈安行说,“你说的对,让那村子里不得安宁的,不是那两个谈恋爱的男人。”
“是村人本身。”
他说,“他们自己看不过去,非要施以‘制裁’。不安宁是他们自己带起来的,和那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自诩正义,以为自己就是公正,其实只是一群无头苍蝇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
边老师迷茫地眨巴眨巴眼,一脸猝不及防——一看她就是没想到,居然反转了。
“你要我开门见山,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沈安行朝她笑了笑,“柜子里那把青铜钥匙,能不能给我?”
边老师更愣了:“什么?”
“你外婆,就是当年那个神婆吧?是她下定论说那两个男人中邪了,还给他们做了法事和符水的,没错吧。”沈安行说,“不瞒你说,被她钉死的其中一个死人,跟我认识。他最近倒霉得很,找了个大师才知道,前世还有因果没清。”
“所以他找到我,说希望我想想办法,我这才按着大师指示,跑到这儿来兼职。能不能帮帮忙,边老师?”
边老师愣了半天,半晌才笑出声来,往后一倒,一脸的无可奈何。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吓我一跳。好,你要的话,那把钥匙就给你,反正我早看那把钥匙不顺眼了。”
“为什么?”
“小时候,我在离那边不远的县城里长大。”边老师声音缓缓,“外婆的村子里条件不好,父母就带着我去县城里。外婆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除了我母亲和舅舅,另外两个姨姨都留在了村子里。”
“她神神叨叨的,我母亲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回去。但毕竟是外婆,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回去看看。”
“钥匙就摆在外婆家的供台上,供台上供着个菩萨。是哪路神仙,我不知道,我也不怎么研究这些。”边老师说,“小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碰过一次那个钥匙,被大姨抓到,逮着我好一顿骂。”
“我不知道为什么挨骂,就只记得大姨急得脸都白了。”边老师笑了声,“后来第二天晚上,我半夜的时候突然惊醒,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叫我。我出去了,在院子里看见一个飘飘忽忽的人影。”
“那是个男人,看着很年轻,也就跟你差不多大。”边老师说。
沈安行:“……”
沈奕吧。
沈安行喝了口茉莉绿茶,问:“然后呢?”
“他回头冲我笑笑,朝我招招手。”边老师说,“我跟着他跑出去了,他一直跟我有距离,在前面飘飘忽忽的走,我怎么都追不上,就在后面跟着跑了一路。后来跑到一个很空的地方,他没影了,我往前跑了几步,一看,就看见地上有两个很大的木头盒子。”
“……那不会是……”
“是啊。”边老师笑笑,“是棺材。”
“……”
“四周一片空荡荡的,谁也看不见了。我四处喊了会儿都没回音,突然又困了,就躺在其中一个上面,又睡着了。”边老师说,“第二天,是我母亲把我摇醒的,她吓得一直喊。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起来一看,就看见家里人都围着我,每一个人都脸色不好看。”
“后来外婆跟我说,我被鬼招走了,然后她告诉我村子里以前发生的事,说有两个中邪的男人被诛死过。为民除害诛死了他们的,就是我外婆,所以他们想报仇。我那时候小,也很害怕,后来大了一些,不知怎么,突然就觉得不对劲。”
“可我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外婆说我被盯上了,那钥匙就该交给我。她说那把钥匙封印着两个恶鬼,叫我一定好好保管。”
“我那会儿也真的很害怕,很谨慎地保管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十二岁那会儿,村子里开小卖部的余老太得了重症。”
“她那也算寿终正寝,她那时候都九十七岁了,快一百了。余老太人很好,村子里的许多人都去看她。”边老师说,“我也特地去了。小时候我回村子也会去小卖部,余老太总是偷偷给我塞珠子汽水喝。”
“我去看她那次,她突然把人都赶走了,神秘兮兮地叫我到了床头前。”
“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她知道钥匙在我手上。她说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个寺庙,让人把钥匙毁了,把棺材上的法术也解了。”
“她说那两个人不是中邪,她说她还年轻一点的时候,也是看着那两个人长大的。她说,他们就是现在所说的同性恋而已,可那会儿村子里的人,就觉得他们是怪物。”边老师说,“她告诉我说,是村子里的人杀了人,大家良心难安,才一直说他们本身就有错,说他们中邪了。”
“余老太拉着我说,救他们一把,说他们俩都是好孩子。她说小的那个就没过过好日子,小时候总是一身青紫地来,还是个小哑巴。她说替你外婆放人家一马吧,让他走吧。”
“我答应了余老太。”
“我走了,等我回家,晚上我父亲回来就说,余老太闭眼了。”
“余老太走了,第二天我出门,看见送灵的队伍驮着她走了。等他们的车不见影了,我突然就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你外婆说的话吗?”
“是啊,她说我招鬼了,村子里的人也说我招鬼了。他们说那是两个恶鬼,我一直又害怕,又觉得不对劲。”边老师说,“余老太走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明白了。”
“真的是恶鬼的话,我那晚怎么没事呢。”
“我可是睡在棺材上了。”边老师说,“他怎么没有吃了我?”
夏风吹来,空高日晴,枝繁叶茂的大树被吹得呼啦啦响。
沈安行额前的发摇摇了会儿。
边老师站起身来。
“我这些年一直在找寺庙解决,可四周不是嫌远,就是嫌麻烦,要不就是解决不了。”边老师说,“你能解决的话,我拿给你。”
“好。”沈安行点头应下,“你放心,我能解决。”
*
警局办公室。
世界真是和平了,办公室里的人今天都很清闲。有捧着茶杯去窗边吹着冷气看风景的,有戴着眼罩倒在座位上睡觉的——还有像谢未弦这样,闲着没事靠倒在椅子上,看着斜前方新来的小刑警偷偷玩蜘蛛纸牌。
手机突然嗡嗡地响了起来。
谢未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个熟人。
旁边还有人在午睡。
谢未弦扫了一眼四周,很有素质地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出了办公室,他找了面墙靠住,接起电话:“干什么?”
沈安行站在学生课最里面的茶室里,啧了声:“接电话这么慢?”
“废话,我在上班。”谢未弦也啧了声。
“钥匙拿到手了。”沈安行开门见山。
谢未弦一听,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我靠,真的假的,这么快?”
“拿这事儿骗你我有什么意思。”沈安行说着,低头摊开手掌,一枚生锈得厉害、色彩十分诡异的青铜钥匙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现在怎么办,这个钥匙交给……”
他话音还没落,一只瘦白且毫无血色的、五指修长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在他眼皮子底下,就那么水灵灵地把钥匙拿走了。
沈安行声音一顿,一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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