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侄子来瞧自己,周大刚还高兴着呢,这会儿听沈临川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有成,这是怎么回事?”
周有成尴尬地脸都红了,支支吾吾说道:“一时之间忘记了,忘记了。”
沈临川哼了一声,“怎么会忘记,那在学堂里见了同窗不是日日都要行时揖礼,你竟然对着我爹行平辈的礼,你就算是考中了童生,也不该如此无礼,简直是看不起我家,出去!”
周宁一听周有成对他爹无礼也愤怒地站了起来,“周有成,从我家出去!”
周有成脚步凌乱朝着门口走去,还想说些什么被沈临川给拦住了,“周有成,你这读书的束脩还有我爹供得呢,拿着我爹的钱给我家买礼不说,竟然还敢看不起我爹,以后不许登我家的门!”
“你,你!”
气得周有成甩了下长袖离开了。
周大坐在桌边唉声叹气,要不是他家哥儿婿这么说,他也不知道原来行礼这么多规矩呀,乡下人家哪里知道这么多呀,只是觉得读书人行礼挺漂亮的,谁知道,哎。
“爹,你别生气了,周有成简直是目中无人,我家也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周大哎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起身默默回屋去了,他这侄子读书还是他供的呢,银钱从来没有少过,没想到竟然看不起他这个杀猪的大伯。
周宁还想进去劝慰一二被沈临川给拉住了,“我去给爹温上一壶高粱酒,再炒个下酒的花生米,我去陪爹喝上一些。”
“我去弄吧,这周有成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沈临川原不想这么早和周有成翻脸的,但没想到周有成竟然仗着他爹和宁哥儿不懂,公然行了个平辈的礼,这不是看不起人嘛。
周宁去厨屋温酒去了,沈临川也跟着一道去炒两个下酒的菜,今天他大哥一家来了,他爹也高兴,他也不想坏了他爹的好心情,但这周有成实在是太无理了,早晚都是要翻脸的,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发作。
沈临川说了周有成登他家的门,或许在外人看来因着一个礼数的原因不让登门也太重了些了,沈临川不觉得,他从没拿这个世界当成一本书,这分明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有血有肉的世界。
那之前的事就当时宁哥儿和他爹上辈子的事了,原身卷了家财跑了之后,他爹就气得病倒了,不仅是气得,更多的是积劳成疾,要知道一下子供着两个读书人呢,一日都不敢停歇。
几年间日日推着几百斤重的猪在乡下镇上来回穿梭,除了收猪那日其余都不敢停歇的,他爹没了之后要周有成这个做侄子的发丧,周有成想榨出最后一些血汗钱,逼着宁哥儿变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这才愿意过来发丧。
后来甚至连周宁的三亩地也给占了去,害得周宁走投无路,去上门讨要他的东西的时候被周老二一家给赶了出来,“晦气,不许登我家的门,滚!”
想到这沈临川恨得牙痒痒,还好,这一世是他先和宁哥儿成了亲。
“我小爹刚没了那会儿,我爹要去镇上卖猪肉,他就托了我二叔二婶照应我,每次我过去吃饭的时候二婶就把家中的好东西藏起来,周有成还故意拿了点心在我面前晃。”
“二婶饭也不给我吃饱,有一次周有成欺负我,但他个子没我高,力气也没我大,我就把他按在了地上打了起来,二婶气不过就打了我,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去她家了,爹好说歹说我都不肯去,我宁愿跟着爹去镇上卖猪肉。”
“二婶之前来家里拿猪肉的时候,总说小时候她照顾过我,但那时候我爹是给了米和肉的,周有成兄妹都跟着吃了好的,二婶那会儿还骂我养不熟的白眼狼。”
周宁低声说着这些,沈临川听着心一阵一阵的疼,一个刚没了小爹的小哥儿,寄人篱下被折磨欺负,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周老二一家他都不会放过!
“这些事爹知道吗?”
周宁摇头,“爹不知道,一直以为欠了他家的恩情,我没和爹说过,那会儿我小爹没了,他也难过,整个人瘦了很多。”
沈临川从背后抱住了周宁,“我的宁哥儿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爹可厉害呢,谁要是欺负我了,他能拎着杀猪刀去上人家的门,现在我又遇见了你,沈临川,我真的很高兴,我有爹,还有你。”
沈临川心里酸酸的,他的傻夫郎呀,明明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长大了不似哥儿娇柔也没少被说闲话,但却依旧这么心地善良。
沈临川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善良的人,他只需要他需要的。
周宁的酒已经温好了,“好了,你别黏人了,去给咱爹送过去,花生米不用炒了,之前还有一些没吃完,今儿还有炙鸭,我给斩出来一些,你去和爹喝酒去,你少喝点。”
“哎,知道的。”
东西都是现成的,周宁码好给了沈临川端他爹屋里去了,周宁看了一眼他爹睡得东屋,又去菜园子侍弄那些菜去了。
菜园子里的茄子辣椒胡瓜这些都已经开花了,紫的白的黄的,开得很是热闹,引了一些蝴蝶蜜蜂过来。
周宁不觉得苦,他有沈临川,还有他爹呢,日后还会有崽崽,家里也会跟着菜园子似的越来越热闹。
“爹。”
沈临川端着酒菜进了东屋,他进来的时候周大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只是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想想什么。
“哎。”
“爹,帮我腾一下案几,快端不住了。”
周大见沈临川两只手都端着碟子,手指上还勾着小酒壶,忙把床边的小案几给腾了出来,沈临川面带笑意,“我和爹还没单独喝过酒呢,难得今日都空了,不陪爹喝一些。”
“爹喝就行,你还要读书,别误了你读书。”
沈临川是很少喝酒的,周大知道他日日辛苦读书也不让他喝,省得误了事。
“爹没事的,我就少喝一点。”沈临川倒了些酒在小酒盅里,“宁哥儿特意给爹温了些酒,虽然现在天热气了,但还是喝热酒不伤人,爹,我陪你喝。”
周大坐在床边哎了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实在没想到就连自家侄儿都看不起我这个杀猪的。”
周大知道干杀猪这行多少会被人瞧不起,在乡下还好,都是泥腿子,谁还看不起谁呢,都是过日子的,虽然都是手艺人,但说出去还不如当木匠的高贵些呢。
“爹,杀猪的怎么了,那张飞樊哙哪个不是杀猪匠出身的,人家不照样是大将军。”
周大没读过书不知道樊哙是谁,但张飞他可是知道的,他听集市上的说书人讲过,大战长坂坡呀,三英战吕布呀,他可是都听说书人讲过,只是他做生意太忙,人家说书人摆了摊了,他只能守着摊子远远听着。
“哦,那张飞竟然也做过屠户!”
周大刚还因为自己是个屠户被看不起而沮丧呢,这会儿听说张飞也做过屠户惊讶地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那是……”
没想到他爹还是张飞的粉丝呢,沈临川陪着周大边吃酒边说起了张飞和樊哙的事,听得周大心中激荡不已。
沈临川趁机说了他家夫郎在幼时在周老二家受委屈的事,周大是个急脾气,听说他家哥儿小时候被欺负过,恨不得现在就去老二家踹门去,被沈临川给按下了。
周大又几杯浊酒下肚,不由眼底泛红,“哎,有成也是我这个当大伯的辛辛苦苦供上去的,原想着若是身上有个功名了,日后也好护着点宁哥儿,哎。”
沈临川陪着他爹喝到了屋里渐渐暗了下来,那一壶酒几乎都是他爹一个人喝完了,沈临川陪着抿了几口,又饮了不少的粗茶泡得茶水,除了身上沾了些酒味儿,这会儿脑子清明得不行。
周大这会儿已经喝醉了,沈临川把小案几从床上搬了下来,给他爹盖上了被子,又收拾了一下小案几这才端着没吃完的碟子出去了。
周宁这会儿坐在堂屋前逗弄小狗呢,见沈临川出来了忙起来接过了他手里的碟子,“爹他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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