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闲来无事,两人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玩着棋子,雪已经化开,地面微微带着一丝湿意,菜园子那躲在雪窝里的嫩草有的已经冒了头,除夕一过日头是一天比一天暖和,现在羊皮夹袄是穿不上了。
大黄摇着尾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鸡圈里十来只鸡咕咕地低声叫着,骡子也静静得扯着干草在吃。
周大这会儿子不在家出去闲逛去了,村口生了火堆,不少人在那烤火呢,周大在那看人家摇骰子呢。
“周大,今儿怎么没看见临川他两出来呀,初二不该回娘家呀?”
“这呀,临川他大哥说以后过年的时候他家往这边来,说那边爹娘早已没了,这边是两个小家伙的姥爷呢,合该来这边瞧瞧我这个当长辈的。”
周大说着就乐呵了起来,沈家哥嫂那边也太尊重他这个老的了,他心里高兴着呢。
问他这话的是个上了年岁的夫郎,整个大杨树村里就沈临川一个入赘,有点不怀好意地想看笑话呢,没想到反倒被人家秀了一把。
“那按规矩你家哥儿婿年初二也该回一趟娘家,不回不合规矩。”
“临川他哥嫂不也得回娘家那边,初二家里哪里有人,我家没那么多规矩,大家伙都高兴就成了。”
“周大叔说得对,这日子过得顺心就好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搭了句嘴。
周大心情好着呢,又乐呵呵地看人家摇骰子,没听出来刚那夫郎想看他家笑话。
这会儿都下午半晌了,这村中走娘家的妇人夫郎陆续挎着篮子回来了,有得了好东西的就过来说上两句闲话,不经意地露出从娘家那边带过来的好东西。
胡彩云母女两也回来了,胡彩云篮子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周芳姐儿看见了人群中身形高大的周大。
她刚拔腿想跑就被胡彩云给拉住了胳膊,“作甚去?那又没有年轻哥儿女娘,你过去和谁说话呀。”
“大伯在那呢,我过去拜个年。”
胡彩云拉住她不许去,“拜什么年呀,你大伯连有成读书都不肯供,分明家中有钱!”
周芳姐儿挣脱了她娘的手跑了过来,“大伯!”
周大一看是周芳姐儿,脸上的笑也没下去,他对小哥儿女娘一向宽容,两家恩怨扯不上周芳姐儿,“芳姐儿,从你外祖家回来了。”
“哎。”周芳姐儿福了福身子,“给大伯拜年了,祝大伯身体安康。”
“哎,好好好。”周大满脸笑容给应了,从袖中拿出一盏小银锭,“咋初一没过来,大伯给你备着压岁钱呢。”
周芳姐儿眼睛亮了,她大伯就是大方,这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
要知道她夏天揉搓蚊香一个多月不过才挣了一两多些,她大伯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还是她大伯好,她舅家那边借五两都是不肯的。
周芳姐儿笑得更开心了,“大伯,我初一出去顽了,又怕大伯你与我家有嫌隙,嫌了我去。”
“怎会,不干你的事。”
“那大伯我先回家歇着了,走了一路了累得慌。”
“去吧,去吧,空了找你宁哥儿顽。”
“哎!”
周芳姐儿得了二两银子欢喜得不行,胡彩云也快步跟了上去,“你大伯给你多少压岁钱,娘给你存着,长大了给你。”
周芳姐儿揣在怀里不肯给,也不说得了多少银子。
“不给,我今年都十七了,怎么还没长大呀。”
周芳姐儿心里清亮着呢,若是她把这银子给了她娘,她娘肯定又往周有成身上使,不给。
早知道今年她大伯给了这么多压岁银子,别说初一了,她除夕就过去拜年了!
一直热闹到十五年才算过完了年,周家三人各自又忙碌了起来,周大收猪杀猪,周宁去早市卖把子肉,沈临川课业也紧张了起来,三月中旬就要院试了,一到三月就得往开平县赶呢。
他们这离县府几百公里呢,赶骡车都得三天呢,大多数学子都会提前过去,一是怕水土不服,二是怕客栈不好定。
天一天天暖和了起来,冰雪早已消融,路边的垂柳枝条软了下来,吸足了水分就等着发芽呢,学堂里报春的鹅黄迎春花成片的开放,只是大家都没了观赏的心思,都埋头苦读了起来,希望一举能考中生员。
就连休沐的时候沈临川也没闲着,一回家就打开书用功。
周大今儿收了猪在外面杀猪呢,周宁帮忙烧火刮猪毛,沈临川听见杀猪动静了也出来了,“爹,我帮你按猪。”
“不用,不用,这马上就要考秀才了,你去用功去,用不上你,我和宁哥儿在这就成了。”
“没事的爹,读了一天了,身子骨都有些僵了,我刚好起来活动活动。”
“成,那你就帮爹刮一下猪毛就成。”
“哎。”
周大干了这么多年屠户了,手起刀落一头猪剔去骨头给收拾好了,肩膀上垫着牛皮半扇猪肉甩落在了肩上。
“哎呦。”
周大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忙扶住一旁的案子才稳住身形,周宁吓了一跳,“爹!”
沈临川离得近,忙托住了那半扇猪肉,手下用力给掀到了一旁的案子上。
周大扶着腰皱眉,“用劲猛了,闪到腰了。”
周宁扶住了周大,“爹,我扶你进屋歇着。”
周大摆手,“无妨无妨,就闪了一下,爹先把这猪肉给弄回院子里去。”
“爹,这些我和宁哥儿弄就行了,您进屋歇着,我去喊张郎中过来瞧瞧。”
“哎,庄稼人哪有那么娇贵,没事,就刚用劲使猛了。”
周大觉得没啥事,他现在不过刚四十出头,虽没之前年轻力壮,但还没老呢,不过就是闪了下腰而已,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周宁有些急了,“爹,那肉我弄院子里就成了,走。”
周大觉得没事,周宁心下一急弯腰抗住了他爹,周大哎哎两声,“放爹下来,放爹下来,让人家看见了笑话。”
沈临川也赶紧跑去喊张郎中去了,两人很快就回来了。
来得时候周大坐在床边扶着腰,“我都说没事没事了,这两孩子非要喊你过来瞧瞧。”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要是不严重临川宁哥儿也好安心不是。”
张郎中宽慰了两句,“袄子脱了我瞧瞧。”
沈临川怕他爹在动扯到腰,帮着一道把周大身上的薄夹袄给脱了下来,张郎中下手摸了摸,“呦,扭到腰了这是,可不是闪一些那么轻松,若今儿不瞧瞧明儿一早肯定就肿了。”
周大不以为意,“哪有这么严重,歇上一日两日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日日收猪扛猪的都是重物,这一二十年也是辛劳,别不拿自己身子骨不当回事,老了落了病根可就不成喽。”
“还成还成,我这都习惯了。”
“我给你扎上几针,再贴上几贴膏药,这三日卧床静养,这重物十天半个月是不能动了。”
周大一听还要卧床静养猛地抬起了头,“哪有张郎中你说得这么严重呀,我就只觉得隐隐抻着了。”
“你是郎中我是郎中,临川宁哥儿可看好你爹了,静养几日。”
周宁连连点头,“我知道的,知道的。”
张郎中给施了针,“好了,躺床上别下来了,我回家给你煮膏药去,一会儿让意哥儿给你送过来。”
“我那猪可咋办,这两日不卖了可就坏掉了。”
周大还想着他的猪呢,他想先卖了猪在歇上两日就得了。
“爹,明儿我和告上两天假,家中的生意你就别担心了。”
“那这么成,再过一阵你就要考秀才了,怎么能这个时候耽搁了你读书。”
“爹,不差这两日了,你还说我考秀才呢,你这伤不养好了,那还怎么送我和宁哥儿去县府。”
周大一听这话赶紧躺好,“是是是,忘了这茬了,爹就是觉得不是啥大事,误了你读书爹心里故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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