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魏承神色淡淡,只是眸子有些沾染酒气的醉红,哑声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屋歇着。”
他哪里能放心歇息,哥哥很少饮酒,醉成这般想来是被有心人灌了酒,若是哥哥不喝,怕是明儿就该传出来新科状元郎在琼林宴上侍才倨傲了。
魏渝猜想的不错。
众进士来到琼林苑赴宴,没一会儿太子李赫也亲临宴上,陛下年事已高便由着太子李赫代替了。
自古陛下太子亲临琼林宴,这都是一种无限殊荣,这也让不少擅长经营的进士想在太子面前表现,于是提议了许多行酒令,一轮又一轮的向太子敬酒,魏承作为状元,免不了被一众进士敬了个遍。
这还是太子李赫忽然叫他上前答话,这才让他少喝许多。
李赫倒也不提墨斋的慕子盛一事,魏承自然也装作不知。
魏承被灌了半醉,榜眼探花倒是没这样的好运气,一些有心人变法着敬酒灌酒,到了后面这两位老实巴交的兄台已经是强弩之末。
好在太子仁厚,没过一会儿,这场酒宴很快就散了。
哥哥身材高大,魏渝根本扶不动他,只能让云风云天几个帮着他将哥哥送进浴房。
魏承见着兄长脱衣便自觉退了出去,可也不敢走得太远,生怕他醉倒在浴池里。
连唤两遍没听着兄长应答,魏渝赶紧推开门进去。
这便见着兄长赤着精壮上身,堡垒高挺,腹线分明,青筋虬结的双臂搭在浴池边沿,他似在闭目养神,微仰着头,汗珠顺着挺拔鼻梁滑落。
真是穿衣文人,脱衣武将。
魏渝喉结一动,脸色倏地红得厉害。
尤其是在哥哥用那双泛红的黑眸沉沉看过来时。
他往后退了两步,手紧紧按着门栓,红着脸下定决心道:“哥哥,你可有不适?你醉了酒,身边没人也是不成,我帮着你洗洗,还是早些回房歇息罢。”
魏罐罐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他低头走了过去。
浴池冒着腾腾热气,饶是瞧不见旁的,他还是目不斜视走到哥哥身后。
他微微蹲跪下来,拿起篦子轻轻梳拢池边微湿的长发。
没一会儿,一双湿漉大手握住他的手。
篦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魏渝睫毛稍颤:“哥哥……”哥哥的手又湿又热,仿佛要烫伤了他。
“出去吧。”
魏承额上沁了汗珠,闭目哑声道。
“可是哥哥……”
水汽消散,魏渝的目光也落在平静水面上,待看清什么后脸色猛地烧起来,像是吓坏了般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在外头等着哥哥。”
他逃也似得小跑离开浴房。
直到夜风吹在他身上,他才觉得脸上的热意消散不少。
他撑着下巴坐在石阶上,真是有些怀疑罐生。
他与哥哥一同长大,同吃同睡多年,与哥哥怎么会差那么多呢?哥哥是不是背着他吃什么了?怎么会那般古怪狰狞?
就像是一条手臂粗/长的黑蛇探出水面,蛇/头高高翘着,缓慢吐着蛇涎。
他已是通晓人事的年纪,先前无意看过春图,后来为了哄那些少爷玩,混迹了不少风月小楼,虽说不曾做过什么,倒也多多少少听说了这男子最重要的就是银钱和“本钱”。
银钱是让妻子享受,本钱是让妻子欢愉。
魏渝看一眼自己,有些愁,他秀气一根,能给哥哥带来欢愉吗?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推门声,魏渝又吓一惊,见着兄长面如平湖,身着一丝不苟的里衣囫囵站着,他眼珠闪躲:“哥哥既然无事,那,那便早些歇着吧。”
魏承见着魏渝慌乱背影,微微皱眉,视线落在自己泛红的手心上。
难不成被听到了?
.
琼林宴后,魏承也不得歇。
前两日的酒气好似还未消散,又与榜眼探花等一甲进士吃了一场酒,他们同批入翰林,自是要结交一番;宋子明没有考上庶吉士,被派官到户部暂做候补,虽说现在并无官职,可好歹是留在了京城,日后的前途不会差。
孙览师兄被派官到南方平州下头的县城做知县,平州富饶,下头的县城也穷不哪里去,于是魏家兄弟与他们也聚了一次;之后的邀约纷纷,魏承也不能全部推拒,捡了几张翰林院的帖子应邀……
七日后,魏承上朝。
此时天还未亮,府中灯火通明,仆从婆子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魏渝更是早早就来到哥哥房里。
魏承正在系腰带,回首见着他只着薄薄里衣,忙展开床上叠好的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早晚还是有些凉气。
魏渝裹着满是哥哥味道的被子,眼睛亮亮的:“我先前说错了,我不是喜欢瞧哥哥穿红,是哥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我都喜欢。”
魏承本就生了一副清冷面相,如今头戴长翅乌纱帽,身穿石青白雉官袍,更衬得他英俊肃谨,身姿雅正。
魏承闻言唇角微扬,抬手轻弹了下他的脑门:“时辰还早,回去睡。”
“我想在哥哥这儿睡!”
说完,他就踢掉鞋子,盖着被子躺得板板正正,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珠。
魏承无奈笑笑:“依你。”
待他走出不远,就听到檐下窗子一动,传来少年人清亮嗓音:“哥哥,下职莫忘了给我带一份曹娘子肉饼!”
魏承左右仆从和云风都没忍住抿嘴笑了。
魏承扬声笑道:“好,快去睡觉。”
若说高中魁首那日,魏承站在百人之前,无限风光,今日他便站在百人之后,无人问津。
他站在大殿之外的广场上,就连想听清圣上所言也要等着一人接着一人传诵到他们这里。
可他并未如身边左右的老官般左耳进右耳出,闭眼假寐,蒙混度日,而是将圣上每一句所言都在心中记下,再加以谨对,也算是颇有所得。
下朝之后,他便与周显徽莫如海等人来到翰林院报道。
翰林院的最大的官是正五品翰林学士,由着他教导一番,众人也领了活计来到各自的办事之处。
在外面状元榜眼探花何其风光,可来到翰林院倒也不足为奇了,毕竟三年出一个状元,能在这里做官的大都是前三甲出身。
以前考得好不代表什么,日后做出政绩才能受人敬仰。
魏承被派了编修的记录圣上言行及重大典礼文稿的活,这些本就是他的擅长,一天下来倒也轻松。
申时四刻,殿外的钟声敲响,这意味着翰林院的官员得以归家。
所有人都未动,魏承却有条不紊地收整好文书,见着他动了起来,旁人也跟着动了。
待周显徽和莫如海走出来已经瞧不见魏承的身影了。
周显徽愣了愣:“魏大人,腿脚真快。”
魏大人之所以腿脚快,是再不快些那在京城极火热的曹娘子肉饼铺怕是都要打烊了。
紧赶慢赶总算是买到了罐罐心心念念的肉饼。
回到府邸见着后院窗子亮着温暖的烛火,依稀可见在屋中走来走去的活泼人影。
魏承驻足看了许久。
一时之间,仿佛又回到兄弟俩在茂溪村的幼年时光。
他提着官皮箱一推开门,眼前就飞来个雪白的小人参。
“哥哥爹!”
魏渝也闻声走来,惊喜道:“哥哥这么早就下职了?”
“初来乍到,侍学大人也并未让我等多留。”
魏承拖着小野参将其放在桌上又打开官皮箱,从里拿出一油纸包递给他:“曹娘子家的肉饼。”
“呀,还冒着热气。”
魏渝欢喜接过来,深深嗅闻一下:“好香,好香!”
这肉饼铺子因着酥香多汁,味道一绝,在京城很是火爆,据说是位礼部官员的娘子开设的食铺子,因着这层关系,铺子也只紧着供应文职衙门和武职衙门,故而寻常百姓想吃就要排上许久了。
穿着小肚兜的小人参吭哧吭哧着在爬箱子。
魏承曲指轻轻将它弹下去,在小人参抱头装哭之前,从箱中摸出一小兜鲜黄的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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