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没有说话。
豆苗挠挠头:“这,这是咋了?怎么都不说话了?”
“我不会打你。”
魏承道:“我不是你父也不是你母,更不是你兄长亲人,我不会动手打你。”
“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叹息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赵家和李家巷后卖柴吗?”
大东擦擦眼泪:“因为你认识他们。”
“我和罐罐也是一点一点背着柴从镇这头走到镇那头,才知道李家人心善还收穷人家的柴,至于赵家,也是我们被刘家的丫头低看训斥之后,才知晓前头的赵家人算是良善人家。”
魏承道:“有些路还是要自己走才知道深浅。”
“你没有大恶,不然你在坡下听到鹿鸣惨叫声也不会不管不顾就带着小东冲上来。”
他正色道:“但勿以恶小而为之。”
“一步错步步错,你若是习惯了钻小空子,以后酿成大错你的亲人会更加痛苦。”
魏承又叹口气:“我知道你只是太想赚钱才钻了空子,你没有那么多心眼,也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若是被永久瞒下来又会对我和罐罐造成什么祸端。”
大东愣了:“祸,祸端?”
魏承本来不想说这些,可还是将其中利害说了出来。
大东一听,抽噎着抹眼泪:“对不起,我没想过还会有这样事,我,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一个念头闪过,我想让他们买我的柴,我一定要赚到银子,可是赚到银子后我又没那么高兴,我明明很感激承哥,我听到鹿在惨叫也担心你们,但是见到你们捡到鹿又很嫉妒,我觉得我不愧疚了,但当我动吃掉那包糕点的坏念头时比起害怕赔不起,更害怕失去承哥和豆苗哥这样的朋友,我不是好人……”
豆苗快把头挠破才听明白,他道:“大东,我知道你家里日子难,你娘你爹又是总是怨天尤人,但是你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啊,你这不仅坑自己你还坑了好心帮你的人,这以后谁还敢帮你啊?你说说你这让承哥也难做啊,李家那婆婆瞧着比我娘还精明厉害呢,那眼珠子扫着承哥家的面缸米缸转,她看到承哥家吃喝不错,她会不会觉得是承哥联合你一起骗他们啊?这事说来是你错了,但我觉得也不能说你不是好人,你改改,把小毛病改掉,不然以后害人害己啊!”
说完豆苗又看眼魏承,魏承没想到憨厚的豆苗能说出这样一套话来,他笑道:“话糙理不糙。”
豆苗满意了,用力拍拍大东肩膀:“成了,你别哭了,这事你和你爹娘弟弟也说说,别瞒着他们。”
“你是你家的顶梁柱,你要堂堂正正的撑起来,旁门左道不要去学,若是你倒下,你父母弟弟又会落个什么下场?”
魏承淡淡道:“你脑子灵活,但要用到正儿地方,你娘身子不好不能做重活,你就想办法去寻摸轻便的绣活给她做,我倒是听说里正家的大儿媳都接了不少绣活;你爹体弱,耕不来地,那便不让他耕地,家里的地实在忙不过来就卖出一亩解忧愁,到时候捉些小鸡小鸭来养,如此既能养好身体也能赚些铜子。你想将一家三口撑在肩膀上,时日一长,你的脑筋就又歪了,倒不如让每个人都做些活计替你分担。”
大东明显听进去了,道:“我,我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承哥,这包糕点我自个儿拿去还给那漂亮姐儿,我也欠她声对不住,她也给了我糕点吃,我却没把她的心意送到罐罐手里,你放心,这事我会和李家人说清楚的。”
魏承想了想,道:“你觉得哪种法子让自个儿心安就去做吧。”
豆苗揽着大东的肩膀:“别哭了,走,我送你回去。”
见着豆苗和大东的背影,魏承轻轻叹了口气。
午后,罐罐从小被窝醒来,魏承便将这事与他仔细说过。
罐罐听后塞到哥哥怀里:“哥哥,你以后还会让大东哥帮忙捉小鱼吗?”
魏承反问过去:“你呢?你希望钻了我们空子的人继续帮忙做活吗?”
罐罐小手托着脸想了想,眼睛又是一亮:“嘿嘿,如果大东哥能学会只钻坏人和奸商的空子……”
魏承知道罐罐在说玩笑话,道:“且看以后吧。”
这事也算给了他们教训,夫子常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可有些“善”还是要三思而后行,有些路要自个儿走出来才算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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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飘进腊月十八,天气愈发寒冷了。
昨儿山风似婴鬼哭啼,家家户户吓得门户紧闭,这一早上起来就傻了眼,丈高厚雪封了山路,村里的大小汉子都抄着家伙什去铲雪。
魏承跺跺脚快冻僵的脚,用墙上挂着的小扫帚扑净身上的雪才推开屋门,就见着罐罐端着碗过来:“哥哥,快喝热茶。”
魏承接过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好似暖进了五脏肺腑,身上的寒气也霎时祛除几分。
罐罐关心道:“哥哥,村路还能走人吗?还能买年货吗?”
“这两日怕是走不成,也不晓得山上的雪怎么落在村路上,听着村里老人说雪下面应当还有石头,放心,村里汉子多,再过两三日就能去买年货了。”
魏承搓搓发酸的手掌,看一眼桌子上的碗:“蛋羹喝尽了?”
“喝尽了!”
魏承却转头去看墨珠儿的碗,笑道:“真的?”
罐罐抱着哥哥的腿,仰头委屈道:“罐罐想出去玩,不想吃蛋羹呢。”
“你这自打长高些就不爱吃饭了。”
魏承觉得自个儿手热乎了,才摸摸他小脸:“这两日实在是冷,哥哥都觉得有些受不住,更甭说你了,等到天好些,再带你去外头玩。”
“今儿杀只小公鸡炖鸡汤给你暖暖身子,成不成?”
一听到要杀鸡,罐罐这才高兴点:“要杀那只鸡冠窄窄,翅膀短短的小公鸡!”
魏承好笑道:“你什么时候盯上那只公鸡了?”
罐罐握拳,一脸忿忿:“因为它总是在罐罐小水时喔喔乱叫!”
又过五六日村路才能通行。
说起来村中老人还是有些能耐,待厚雪铲清后还真有块不小的山石砸了下来,将冻硬的雪地都砸出个巨坑,村汉子们又多了个活计上山挖土填坑,这么一忙活就把小年都给忙活过去了。
今儿他们要去镇上备置年货,约着和莫家豆苗家一道去。
罐罐买年货心切,第一个爬上驴车:“涣哥儿,豆苗哥,快上来!”
草郎中转圈看了看驴车后头的厚棚子,笑道:“不错,不错,这里棚子厚实,里头还真是暖和。”
魏承拴好驴子,道:“华婶子手巧,废了不少劲儿给我们俩缝这个布棚。”
“今儿我们要去趟陈老爷子那儿,你们是不是也得过去?”
魏承点头道:“快过年了,想问问陈爷爷要不要与我们一道过年。”
“老爷子应当不能来。”
草郎中左右看了看:“老爷子的契兄就是正月走的,他这段日子喜静,还要回乡间老宅祭拜。”
这事魏承还真不知道,他道:“多亏与乔叔说一嘴,不然怕是会让陈爷爷为难。”
草郎中拍拍驴子,道:“我今儿去找陈老爷子,也是有个事想麻烦麻烦他。”
魏承见着郎中叔这样说,也就顺势问下去:“可是什么难事?”
“涣哥儿都快八岁了,我想着让他去拜个师傅。”
草郎中叹气道:“我不想让他跟我学,他一个哥儿难不成要在村子里做村郎中吗?村里汉子婆子什么人都有,终究不成气候,无论花多少银钱拜师,只要能让他跟镇上的郎中多学学,那是做个药童还是小伙计都成,我和你阿叔就涣哥儿一个娃,只想让他多见见世面。”
魏承瞧着在驴板车里与罐罐玩成一团的涣哥儿,想到什么:“且先看看陈爷爷有没有什么好师傅,若是没有,我倒是想到一个极好的人物,不过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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