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娘又道:“你们两个都是小子,蹿得快,婶子都稍给你俩做大半掌手,衣裳长了挽上一挽,鞋子大了就多垫两个鞋垫子,能省些是些,成不成?”
魏承道:“都听婶子的。”
说完衣裳的事情,魏承又问:“婶子,您可知咱村中谁家的地豆秋时出的多些?”
豆苗娘看他一眼:“你要多少?”
魏承垂眸思索一下,没有露底,只道:“我眼下手里也就只有几十文,就想着先少买一些。”
豆苗娘道:“今年收成好,地豆价廉,也就一文钱一斤,你若是想要,婶子这里有,你拿两个回去烤着吃。”
魏承哪里肯白要,最后随豆苗娘进了他家地窖,捡几十个带着泥还新鲜的大地豆,给了豆苗娘二十文,豆苗娘二话不说手速极快的又往他背篓里塞了四五个。
魏承到底也没在马家碰上豆苗,罐罐还在家等着他他也耽误不得,于是就和豆苗娘告辞,约定三四日后来她这儿先取罐罐的棉衣和里衣。
魏承背着沉甸甸的地豆从马家出来,就看到马家隔壁几户人家的婆娘一边看他一边指指点点。
见他看过来又都不说了。
魏承冷着脸路过她们,身后就传来几人的不压调的声音。
“听说没,昨个儿秦氏找上来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改嫁之后嫁给了旁人做续弦,过上好日子就连儿子都不要了吗?”
“也不怪人家不要这个儿子,我听说魏承被魏家赶出来后就带着那个崽子去了宋家,把宋家方的家宅不宁!”
“你看王壮子两口子现在还有些没有人形,还有那个魏三年,我听说他伤了腰,怕是这辈子都不能……”
几个婆子发出古怪的笑声,一人又问:“这事儿你咋知道的?”
“我屋头离着魏家老三那屋近,大半夜听着刘氏骂他无用种……”
魏承步伐又稳又快,很快就将那些不堪入耳以及与他无关的烂人烂事都抛在了身后。
每日公鸡打鸣,魏承赶早就去捡林中被厚雪压倒的树杈,碰上捡不动的,就用那把从魏三年手中藏起来的镐头砸断,再一把把将干草拧劲成绳用来捆柴。
他在外面捡柴,小罐罐也没闲着,他现在学会了烤地豆,许是嘴馋的人都会吃,烤出来的地豆焦黄香软,没有一点糊味。
一开始魏承还不想让罐罐沾火,怕烧伤他的手,可有遭他捡柴忘了时辰回家晚了,罐罐肚子饿一个人已经烤上了地豆,哪里也没伤到,只是小脸都是小黑印,倒是真成了小花猫。
是以,这几日魏承从外面回来都能吃的热乎乎的地豆。
到了第三日,魏承从豆苗家拿回来罐罐做成的棉衣和里衣,棉鞋还要两天,罐罐脚上有草郎中夫郎给的虎头鞋,出门倒也不怕冷。
罐罐在家憋了三天,他嘴上乖乖不说,可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这厢穿上崭新的小里衣,外边套着热乎温暖的厚实黑棉袍子,扯着魏承的手就要往外跑。
“哥哥,去捉兔子!”
魏承答应了罐罐,只要新棉衣一到他们就上山套兔子。
魏承将草屋落上锁,背着背篓牵着罐罐往山里走。
没有雪的时候可以搭陷阱套兔子,这有雪就不行了,他听他爹说过兔子最怕雪,从洞里钻出来四周就是一片雪白,逃窜时还经常会陷进松软雪地里。
罐罐揉着眼睛,被白茫一片的大雪刺得有些不舒服,他摇摇魏承的手:“哥哥,哪里有兔子呀!”
“冬天里这兔子多是晚上觅食,白日藏在雪洞里休憩。”
魏承小声在罐罐耳边道:“你瞧,那面是不是有脚印。”
罐罐也小小声:“有的。”
“走,咱们顺着这脚印往前走。”
林中上方横七竖八的茂密树枝遮天蔽日,茫茫雪地里只有几个模模糊糊的兔子脚印,两个小孩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只见脚印消失了,而就在不远处平坦雪地里却有个圆润的小包。
魏承握紧手中的木棍,扬手就朝那处砸去,砰得一声,只见雪花飞散中,真的跳出一只灰色的兔子。
这一下似乎砸懵了兔子,它在原地转圈转了会儿,竟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跳着逃窜。
魏承刚想追,身边的罐罐忽然追了上去,像是一道黑影儿。
魏承眼皮一跳:“罐罐,慢点跑!”
他背篓都顾不上捡,快步去追罐罐。
只听噗通一声,罐罐小小的身躯全扑到在地上,迟迟不从地上起来。
“罐罐!不追了,咱不追了!”魏承嗓子都快喊冒烟了。
“哥哥,你看!”
罐罐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小脸通红,黑黑的眼珠很是兴奋欢喜,怀里正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大灰兔子。
魏承惊喜道:“罐罐,你,你捉到兔子了!”
他怕兔子缓过来劲儿,赶紧拿出草绳将兔子的腿儿捆住然后丢在了背篓里。
又摸摸罐罐的头:“罐罐,你真厉害!”
罐罐仰着小脸美滋滋的笑了下,学着大人的模样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罐罐,就是厉害,小孩。”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这片山腰的野兔子太笨,两个没什么捕猎本领的小孩在山里转悠半天时间,竟然也捉到了三只兔子。
罐罐捉到的那只最肥,魏承后面捉到的两只稍瘦小些,但如今野物贵也能卖上好价钱。
眼看着太阳落山,捕蛙遇到狼的事情还在魏承心里搁着,他不敢多逗留,带着罐罐下山回到了草屋中。
次日一早,兄弟俩一人吃了两个煮熟的地豆就坐着牛车去了镇上。
好巧不巧,竟然在牛车上遇到了方老太太和魏琳琅。
方老太白了眼魏承,没放什么粗话,只牵着魏琳琅坐在了另一头。
魏承注意到魏琳琅今儿的穿着打扮是精心打理过的,无论是那身明亮鲜艳的粉袍子,还是头上戴着的木簪子和嘴上的一抹红都与平时的打扮很不一样。
魏承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以前听过一嘴魏琳琅要与镇上的富户之子定亲……
不过这干他何事?
既然她们没来找他麻烦,他何必费神去想这家人的事情?
“承小子,这娃娃身上的袍子是新的吧?这小布料,这鼓鼓囊囊的样子要不少棉花吧?看着针脚像是豆苗娘做的?你哪里来的银子?”
一夫郎打量着他怀里的罐罐,又看一眼他放在身侧的背篓:“发财了?这是要卖什么好东西,给阿叔看看。”
见魏承不理他,说着就要上手,他哎呀一声,把手飞快拿走:“嘶,这崽子,属狗的吧!”
罐罐呲牙,凶人。
谁也别想碰他捉到的兔子!
魏承把罐罐往怀里塞了塞,大大方方道:“阿叔说笑了,不过是典了幼时戴的长命锁,换了些铜子过冬,这筐里也只是些干草而已。”
那夫郎又不甘心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片干草。
方老太太其实早就侧着耳朵听魏承和那夫郎说话呢,听到魏承说长命锁,在心里骂了句脏,这小杂种可真能藏,她没过几天就偷偷进魏承屋头翻东西竟然都没找到?
牛车颠簸一路终于到了镇上。
第二次来镇上,罐罐已经不像第一次来时连路都不敢走了。
这片街上有不少乡下汉子扛着扁担卖柴,可来往路人全都是挥手道不要,饶是如此许多人还是陪着笑一遍遍问着。
魏承看一眼他们的柴,人家是用斧头劈的,他是在山里捡那粗细适中的树枝用镐头砸断的,一看就比不上人家的好卖。
他想了想道:“咱们去先前包子摊老板说的南街卖柴,再去皮子铺卖兔子。”
官府后身的南街有些远,两个小孩还需要走一段路,魏承背着背篓,肩上横着一根棍子,上面串着六捆干柴。他个子高些,很能唬人,可终究是个瘦弱的孩子,肩上的重量压得他有些站不稳,可他仍旧忍着往前走,不叫罐罐看出来。
“哥哥。”
罐罐仰头看他:“我们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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