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抓着骰子在瓷碗里一弹,三个木头骰子转啊转,静下来后亮出“四点”“五点”“六点”。
四五六这算是挺大的点数了。
豆苗扯着嗓子喊:“哇,三郎哥,你这是来年要发大财啊!”
罐罐和涣哥儿几个也啪啪鼓掌:“好厉害!”
李三郎也没想到,乐得不轻:“借你们吉言,三郎哥来年发财给你们买果儿吃!”
“你们都跟不跟?”
都四五六谁敢跟,豹子哪里是那么好出的。
溪哥儿揉揉罐罐小手:“小滑头你跟不跟?”
罐罐看一眼哥哥,然后摆摆手:“罐罐不跟!”
于是第一局李三郎赢了大家一人两个豆,这可把他高兴坏了,直扯着秋哥儿的手:“开门红啊!秋哥儿,来年发大财,我还给你买银镯子!”
秋哥儿轻轻怼他一下,羞道:“老买什么银镯子,赚了钱都给我就成。”
下一局还是李三郎坐庄,这次他倒是没摇出四五六,摇出个“三四五”,不过这也是极不错的点数了。
众人依次摇过,终于到了罐罐这儿,他小手瞧着软绵白胖,但却是不大,抓着三个骰子还有点吃力。
“大家看好,罐罐要开始滑头啦!”
就见那小手一晃,三个骰子在碗底溜溜打转,先是停下来一个六,众人目光紧紧跟着骰子转,见着又停下一个六点时还安静了一瞬,再最后一个骰子落定后,溪哥儿最先喊道:“是豹子!三个六!”
“罐罐好厉害!”
莫夫郎也上前瞅一眼:“真是豹子,罐罐来年也能发财!”
李三郎竖着大拇指,认赌服输道:“不愧是小滑头,我这个老滑头真比不了。”
罐罐小手圈着十来个豆子,抬着小脸嘿嘿笑:“承让,承让。”
魏承瞧着自家小娃得意小样也跟着笑了。
连玩几局,莫夫郎和秋哥儿也瞧着眼热,便替了魏承和李三郎。
李三郎道:“我听我爹说你们来年要养羊?还想雇长工帮忙种地?”
“对,又养牲畜又要去私塾,不雇长工怕是忙不过来。”
“我听说我娘已经给你找了长工,是秋哥儿家那面的一对俩口子,那汉子在家中行二,在家里不太受待见,他娘刁难他媳妇被他看了个正着,一气之下带着媳妇与爹娘兄弟分了家,没分到地,只分到间老房,那汉子为了媳妇不愿意去镇上抗包,便在村子里头找些短工活计做,两口子都是实在又下力的人,他那媳妇与秋哥儿娘家沾点亲戚,我娘便想着给他们介绍给你。”
魏承点头:“婶子看重的人,想来应当靠得住。”
“他们开春就帮着我们拾掇八亩农田就成,每月工钱按着寻常人家的长工给。”
魏承道:“不知道这长工每月工钱多少?”
李三郎道:“也就是百来文,且先看看他们活做的怎么样。”
魏承点点头,家中田地也就是开春和入秋需要人帮忙拾掇,平常日子清草施肥倒是他们兄弟有空闲可以自个儿做。
“我今年学了点本事,想带着我大哥二哥去山里捉蛙子。”
李三郎叹道:“哪成想今年的雪这样厚,我实在是不敢上山,怕踩了旁人的陷阱也害怕遇到饿狠的狼群。”
原本魏承也想着年前去捉两次蛙子,可人算不如天算,今冬的厚雪连村路都封了,更何况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头。
不过好歹是年前沾小黑狼的光,捉了头矮脚斑鹿换了不少银钱,今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一群人说说笑笑热闹到外头炮竹声又响了起来,这是要吃年夜团圆饭了。
豆苗等人都告辞离去,魏承见着天色已晚,便将大门关好。
他煮好饺子回到屋头,就见着罐罐困得东倒西歪,小手撑着眼皮,嘴里还念念有词:“要吃饺子,不能睡……”
魏承夹了个饺子送到罐罐嘴边:“张嘴。”
罐罐乖乖张嘴,闭着眼睛道:“好香噢。”
“困就睡吧。”
魏承抱着罐罐顺了顺他的肚子:“吃过饺子就是团圆了。”
“哥哥。”
罐罐贴贴哥哥脸颊,小声道:“罐罐今年七岁了,哥哥今年十岁了。”
“还要过好多年才能十八岁。”
魏承轻笑道:“不着急,要顺遂长大。”
罐罐眼睛清明一瞬,过了会儿又困迷糊了:“哥哥也要顺遂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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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魏承和罐罐又过上每日起早去镇上私塾读书,去武馆练武的日子。
罐罐这个正月嘴没闲着,小脸又圆润几分,个头也明显蹿了些,每日从武场打完拳都要摸摸自个儿的小肚,然后叹一声:“这正月攒点小肚又给练没了。”
这话惹得佟镖头和魏承好笑,有些习武汉子最怕身上赘肉,罐罐倒是好,极其爱惜自个儿身上的软乎肉。
正月一过,山野复苏,田草冒芽,也到了春耕播种的季节。
魏承也见过里正家给他们找来的年轻夫妻,俩人瞧着一脸老实相,眼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不服输就成,人只要一服输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魏承没作犹豫就请了这俩夫妻帮忙耕地种田。
三月份出头,魏承和罐罐将后院的秋葱卖掉不少,眼下正是秋葱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束小秋葱是三文,一束约莫只有半斤,他们也没沿街叫卖,而是借着吴舅爷这条关系,家里的秋葱一大部分供给了如意酒楼,还有一些送去了甘九家的包子铺。
这每月下来不仅赚回给长工的工钱,自己买肉吃的肉钱,俩兄弟还攒下一两多钱。
过了正月,两处鸡蛋钱就没什么进账,魏承也没抓春雏来养,反而将自家老母鸡卖出去一大半,今年他想着专心读书,再者就是扩建羊圈,大力养羊羔。
养羊是个精细活,想要养好怎么说也要一年两年打底,不过他们如今不急着用钱,倒也等得起。
山地开化后,那从老魏家手里得到的四亩靠山地就被围建成了羊圈。
这活也是那对长工夫妻帮着做的,见着俩人将羊圈围搭的很是不错,边边角角也没有什么遗漏,魏承还给了他们一只老母鸡,让那汉子给自家媳妇养身体,他总觉得那娘子干瘦得过分,脸色还发黄,身子应当是有些沉疴旧疾。
也是从那天开始俩人做活更下力了,有时魏承见着都要劝劝他们活有轻重缓急,莫要伤了身子。
三月中旬,魏承和罐罐就被里正伯伯李三郎带着去到凤阳镇邻近的宋家镇,那是个靠着茂溪山东南角的小山镇,算镇也算是村,山里人不多,村话很重,但家家户户都养不少牲畜。
白发苍苍的老羊倌见着李茂德很是热情,拍着他的肩膀直喊老弟长老弟短,连带着魏承和罐罐也跟着沾光还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羊奶|汤。
眼下才三月,北地的早晚还是有些寒气。
听着老羊倌的话,魏承才知晓这趟真来对了。
原来养羊也不是像养鸡养鸭那般说养就养,就说挑种这一步就大有讲究。
腊月和正月出生的羊羔为上品羊种,仲冬左右的羊羔极爱患病,品相较次,有些大集上的人惯爱拿着饿瘦的羊羔以次充好,村人还以为自个儿占到便宜,却不成想早就被羊倌骗了去。
再者羊圈搭建和食料也有说道,且那养羊离不开山坡放羊,所以这家里的猎狗也要多添两只……
最后他们定下七头小羊羔,六母一公,总共给了十六两白银。
这还是看着里正伯伯的面子给他们便宜不少。
最为有趣的是七头小羊羔一路咩咩叫着被带回家中,那闻着味道来的小黑狼愣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疑惑这不是才过完年么,怎么又给它囤了这些肉粮?
好在罐罐及时扒着小黑狼的耳朵打碎了它的美梦。
不过有黑狼在羊圈留下气味,在他们寻摸猎狗的时候倒是没有野兽下山偷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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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溪山顶冰雪消融时,罐罐的冬袍换成了夹棉的小春袄,又不知从哪日起,热烈日头竟在后面追着罐罐跑,他穿着轻薄凉爽的小夏衫,蹲在井边大口啃着凉爽甘甜的寒瓜,鲜红的寒瓜汁水不小心溅落在衣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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