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掌柜哐当一下扔了裁刀,吹胡子瞪眼:“净扯蛋!”
这动静给云家父子吓了一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云风像条小狗似的冲魏渝跟前,那眼珠瞪着浑似要和薛掌柜拼命!
薛掌柜皱了皱眉:“哪里来的小瘦猴子!”
“云风,没事,薛掌柜就这个脾气。”
魏渝看一眼气鼓鼓云风,又笑道:“咱们镇上村户穿得黄麻剑麻是一五百十文一匹,糙棉布一匹三百多文,这冬麻布介于两者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村户能穿,镇上商户也能穿,咱卖个二百来文不过分吧?”
一匹布四十尺,一件衣裳约莫七尺,这一匹布都能做一家人的衣裳呢。
“我这冬麻布总共五十匹,薛掌柜若是要我先紧着给你!”
魏渝捡回掌柜丢掉的裁刀:“阿爷,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布?”
“这可是花纹精巧的彩棉布!眼瞅着到了年跟前儿,若是镇上的夫人小姐儿从你这得来这彩布,旁的布行拿什么和你比?”
在他们凤阳镇这彩棉布是稀罕物,可在人家幽州城却是嗤之以鼻。
人家嫌弃这布朱红色太艳,草绿色太浅,花紫色太蓝,绣纹也单调乏味,要么嫌弃花太素,不够晃眼,要么嫌弃花太大,不够雅致。
这套话自然是魏家兄弟买布时听着那些漂亮姐儿说的。
魏渝没觉得彩棉布差到哪里去,也没觉得那些富家姐儿有什么错,人家能选择得多,自然能挑挑拣拣了。
而薛掌柜看到彩棉布是真动了心,爱不释手上下摸着,感慨道:“到底是幽州城,染出来的彩布就是比咱们强些。”
魏渝笑道:“薛掌柜留下几匹琢磨琢磨?”
薛掌柜点了点头:“彩棉布多少文一匹?”
“六百一十文一匹。”其实是五百文出头一匹收的,不过物以稀为贵么,自然要比东麻要价高些。
魏渝转转眼珠:“若是薛掌柜要得多些,东麻布和彩棉布一样给你便宜十文?您老人家也体谅体谅我和兄长撇家舍业去到那千里迢迢的幽州城么?您可不知道我在路上还遇到了山匪!”
“山匪?”
一旁的伙计瞪大眼睛:“戏文里山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们如何逃脱?”就是夏秋太平时节,也是没人敢往黑熊岭那一带去的。
“这事你们可别和旁人说。”
魏渝转转眼珠,刻意压低声音:“那日天寒地冻,月黑风高夜,忽然……”
铺子里来买成衣的客人和几个伙计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侧耳去听魏渝讲这佟家镖师大战山匪五百回合!
在听到那山匪将刀刃怼在魏渝腹部三寸,有个小伙计一惊一乍:“这也太惊险了!”
薛掌柜也被唬得一愣一愣。
云夫郎几个却是越听越觉得后怕,还好他们回来时没遇到这波山匪寻仇!
故事添油加醋的讲完,罐罐也抛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带着云家父子从布行出来了。
五十匹冬麻布,讲价讲到二百一十文一匹,薛掌柜要了二十六匹;十匹彩棉布,六百文一匹,薛掌柜只要了五匹。
彩棉布到底是贵些,薛掌柜就是再稀罕也没敢挑太多,也不是怕砸手里,就是到了年关,各路要账的人忒多,怎么说也得备置些现银留着过了正月。
出来后,云风那股热血澎湃的劲儿头还没消散,他握紧黑瘦拳头:“小东家,以后您再走镖带上我,我保护你!”
魏渝笑道:“成啊,等过了年就把你哥俩都送去镖局好生练一练!”
云天知晓自个儿以后是要给大东家做书童的,有些高兴:“小东家我也能学武么?”学武就能保护弟弟和小爹,还能保护大东家和小东家,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他们家人。
“你更要好好学了,哥哥的安危可比我重要。”
云风和云天听到这话兴奋不已。
他们又去镇上另外两家布行,将剩下冬麻布和彩棉布都卖了出去,冬麻布比彩棉布好卖,就说做一套八尺成衣,布行那也是能赚不少银钱的,至于彩棉布可教魏渝费了不少口舌,主要还是镇上富户少,十匹彩棉布哪几户人家会买,魏渝比布行的人都清楚,所以当初也没想囤太多彩布。
魏渝调转马车想去如意酒楼寻哥哥,不料走到街角便看到哥哥赶着车朝他这面走来,车后头还坐着豆苗哥和兰婶子。
“婶子!豆苗哥!”
“罐罐!”
马忠和兰婶子好奇地往后头看一眼,云家父子顿生几分局促。
想来魏承是已经和他们讲过云家父子的遭遇,兰婶子便也没多问,只扯着罐罐的手稀罕道:“有日子没见着你了,咱罐罐这真是越长越高,越长越俊俏,这脸蛋,这鼻梁,十里八乡的哥儿和姑娘加一起都没你俊嘞,这个子瞧着也快比上你哥哥了?”
罐罐打小就是臭美宝宝,喜好旁人夸他俊呢,他抿嘴笑两声:“婶子夸我俊俏我是认的,不过想要长得比哥哥高,那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我长个儿,哥哥也长个儿啊!”
兰婶子拍腿哈哈笑:“是这么个理儿。”
几人叙旧一会儿,魏承勒紧缰绳:“今儿一身脏污就先不去探望师娘夫子了,天色不早,咱们先往家里去。”
回家路上,兰婶子和云夫郎慢慢搭上话,这两人同为苦命人,三言两句就交了真心。
兰婶子看一眼前头说笑的魏家兄弟和豆苗,低声道:“魏家兄弟是有大能耐和出息的人,你们一家要好好干活伺候,不要生二心,别看你们现在签了死契,以后你这两个儿子的日子怕是会比寻常人家的汉子还要好啊!”
云夫郎心里一热,应声道:“大姐放心,两位东家救了我们的命,我们父子定不会做恁些背信弃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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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着老远就见着李茂德夫妇在村口冲他们招手,那顺哥顺嫂见着驴车和马车,赶紧快步迎上去:“东家,可回来了!”
这么一问才知道,村里人见着魏家养的那极通人性的“黑狗”风风火火跑进茂溪山,他们便知晓魏家兄弟这是回程了。
魏承让顺哥将云家父子和车马货物带回去,他们便拿着年礼去到李茂德家小坐。
李家阔院很是安静,这两年李家田产和房舍分得彻底,原因还是李二郎媳妇闹得太过,最后李家大郎和二郎分了家中大部分银钱和田产搬出老宅,带着孩子在旁边另建房舍,如今只有李三郎和秋哥儿、溪哥儿跟着李茂德夫妇俩同住。
当时彻底分家时还险些闹出人命,李大郎媳妇娘家和二郎媳妇娘家都给自家女儿谋不平,总觉得自个儿女儿女婿吃亏了,见天造谣李茂德老俩口偏心小儿子。
可明明除了老宅,家里能给大房二房的都给了,李三郎和秋哥儿只要自个儿份额的地,还将几年攒下了的打猎钱贴了不少给老大家和老二家的盖房,爹娘的田产和私银是一点也没要,最后见这俩家实在欺人太甚,李三郎带着沾血猎刀去那俩村子转了一圈,这些人才渐渐消停了。
李茂德到底是老了,前头又生一场严重的咳疾,眼下走路虚浮,咳喘声有些重:“这一路上可太平?”
罐罐扶着他走,笑道:“万事太平。”
里正伯伯点点头,又咳嗽两声:“那就好,这两日迟迟不见你们回来,我总是惦记。”
里正娘子道:“你伯伯哪里是惦记,没过两日就去村口张望,有两次还让你三郎哥去震金镖局问问你们怎么还没回来。”
兄弟俩心里微热:“教伯伯担忧了。”
魏承皱眉道:“王掌柜医术精湛,伯伯怎么还是咳喘不止。”
里正娘子,偏了偏头。
李茂德道:“王掌柜是个郎中也不是神仙,你们莫要担忧,老毛病总是要慢慢养的。”话没说完又咳喘几声。
他冲自家娘子挥挥手:“带着罐罐去寻溪哥儿玩。”
罐罐握着茶饼的手一顿,想到里正伯伯这是有话要和哥哥说,遂咬着茶饼听话站起来:“我给小溪哥带回来不少好玩意,我正想着去寻他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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