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浑身都是泥,这水可分不得。”
小野参一听,头顶的参籽花动了动,好像能看出它的低落:“那宝宝以后不玩泥巴了。”
“可不用。”
魏渝拿过最下面的妆奁,从里头抽出一条绣着虎腾的红兜兜,有些笨拙的给它穿上:“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替我养参,我护你周全,旁的事情我和兄长对你绝无要求。”
小野参跳到魏渝肩膀上,有些高兴:“那宝宝可以在你最喜欢的茶盏泡泥巴澡吗!”
魏渝:“……”
“你想得美!”
魏承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就见着一人一参在争吵说笑。
“哥哥。”
“哥哥爹。”
小野参蹦跳在饭桌上,指着满满一大碗水道:“这是宝宝的早饭吗!”
“是你的早饭。”
小野参一听,整个参都埋在海口大的碗里,没一会儿里头的水就下去一半,肚子上的红兜兜也鼓了三鼓。
撑的。
小野参喝完不打嗝却打哈欠:“爹爹,哥哥爹,宝宝好困。”
说着慢吞吞从桌子上跳下来又跑进那樽五彩瓷里睡觉去了。
“玩完吃,吃完睡。”
魏渝抱着肩膀感慨:“这才是小神仙该过的日子啊!”
魏承重新打回来一盆温水,听到这话挑眉笑道:“你觉得自个儿的日子比不上它?”
魏渝还真想了想,笑着揽着兄长的手臂:“肯定是不如小野参悠闲,但我也拥有哥哥还有爷爷夫子师娘的爱啊,要真让我选,我想也不想就选有哥哥的日子。”
忽然他见着兄长好像从袖口拿过什么轻轻塞到他唇边,他眨眨眼:“什么?”
“奖励你嘴甜。”
魏渝尝到嘴里才知道竟然是块甜津软糯的饴糖。
第148章
魏家兄弟用完早膳便带着涣哥儿去到新院见木匠杨泰。
甫一进院就听到滋滋啦啦的木锯声。
魏渝扬声笑道, “杨大哥,这大过年的怎么也做起活来了?”
杨泰擦擦额上的汗水,见着来者都是熟人, 也没去解腰间挂着的半边银质面具:“闲着也是闲着, 就把这些活做完了。”
“这是在做什么?”
涣哥儿放下药箱,有些好奇指着两个木头轱辘。
杨泰偏了偏脸, 不叫自个儿脸上的伤疤对着涣哥儿, 低头道:“年前儿从马桥晒场回来, 两位东家说陈老爷子上了年纪, 腿脚不便,可还乐意四处闲逛, 就让我研究研究四轮粟裕。”
“倒是有些像马车呢,有了这个陈爷爷就能到处溜达了?”
杨泰垂眸点了点头:“只要有仆从推着陈老爷子,他想去哪儿都成。”
陈爷爷走了一辈子商, 是这群人里最闲不住的,如今老了早些年的寒腿旧伤也找了回来,一阴天下雨就大犯腿疾,老人更是在屋子一闷就是小半个月。
这活计已然到了收尾,几人便等着杨泰做完最后一点。
片刻钟, 魏渝看着眼前大小合适,仅容一人的四轮粟裕(轮椅)觉得甚好, 这杨泰的手艺当真是妙极!
“今儿是除夕, 再闲不住也要歇着,杨大哥莫要忙了。”
魏渝见他还要干活,忙推着他往屋里走,“我昨儿听说你身子不舒坦,特意带来郎中给你探探脉。”
杨泰动了动唇, 到底也没说那只是他不想见外人的托辞。
涣哥儿给杨泰探脉,又检查他手腕上的旧伤,过了儿才皱眉道:“杨大哥的旧伤并无大碍,只是肝气郁结,情志不舒,还应喝两副药调理一二,长此以往恐怕……”
众人都沉默了。
魏渝知晓涣哥儿未尽之意,笑着大手一挥:“那就有劳乔郎中给杨大哥多配几副好药,务必药到病除,让杨大哥远离病气。”
涣哥儿被这一句“乔郎中”打趣笑了,提着药箱哼一声:“你啊,有事乔郎中,无事那小哥儿,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好生给杨泰大哥配药。”
魏渝笑着皱下鼻子:“你这小哥儿,越大越小气!明儿你就是唱曲儿给我拜大年,我也不给你包红绸子了!”
“你要是不给我红绸子,我往你帕子上涂痒痒草!”
魏渝哎呀一声,抱着兄长的手臂摇晃:“哥哥,你看他!”
魏承拍拍他肩膀,轻笑道:“涣哥儿逗你呢。”
涣哥儿点点脸蛋:“魏罐罐,你可真羞,都多大了还只知道喊哥哥?还以为自个儿是小宝宝吗?”
魏渝不羞反骄,下巴贴着兄长的肩膀冲涣哥儿做个小鬼脸:“有哥哥的罐罐就是个宝啊!”
涣哥儿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他鼻子:“你啊,鬼机灵,打小我就说不过你。”
这一阵说笑也将方才的冷场遮掩过去。
待涣哥儿走了,魏渝看一眼杨泰,想了想道:“不知杨大哥最近可是忧愁马桥晒场造船之事?”
“不是。”
杨泰沉声道:“每逢年关,我总是想起幼时在北疆的日子,也总是挂念如今四分五散的兄弟姐妹。”
当年救回杨泰之后,杨泰感激涕零,但也怕拖累他们,将自个儿的身世全盘托出。
杨泰本姓蒯,单字一个丰,而“杨泰”正是魏承给其新择的名字,所为三阳交泰,日新惟良,他们希望杨泰从此可以忘却为奴往事,一生吉祥顺遂。
蒯家乃是闽地之人,这也是为何杨泰当时会说自个儿会造船。
大康有四大名船,别是广船、沙船、鸟船,福船,而杨泰会造得正是闽地福船,更深谙北地木匠终生不得入门的“水密隔舱”之法。
蒯家不少族人世代效忠朝廷工部,祖上还曾出过工部尚书,其祖父在工部下设的营缮清吏司做事,专职建造皇家车撵、仪仗、亭台楼阁等事物,不料其祖父为先帝打造龙椅时因受小人构陷,触怒龙威,九族皆受牵连,杨家数百族人被发配北疆苦寒之地做苦役,后来当今陛下登基,大赦天下,杨家人存活的族人得以离开北疆牢狱,不过活罪难逃,杨家子孙从生下脸上就被烙下火印,终身为奴,更被官府贩卖至大康各地。
若不是魏渝当初救下杨泰,让他假死后更名换姓,他以后的子嗣怕不是还要受烙刑折辱。
魏渝宽慰道:“杨大哥,你也知道我兄长读书好,日后入朝为官后若寻得机会,一定为你蒯家平反,到时也将你的亲人救出来,好让你们一家团圆。”
杨泰愣了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魏家兄弟:“可,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
魏承淡声道:“只要入了京城,就没有打听不到的秘密,当年构陷你蒯家的小人想来还在京城逍遥。”
杨泰哐当跪在地上,连给魏家兄弟磕三下响头:“两位东家,若是你们能替我蒯家平反,救我兄弟姐妹,杨泰现在为你们死也心甘情愿,绝无二话!”
“杨大哥快起来。”
魏渝忙将人扶起,叹气劝道:“我们与你说这事,不是为了要你谢恩偿命,而是想着让你好生活着,莫要再忧思忧虑,郁结于心,只要你活着你家人就有希望。”
杨泰眼眶通红,喃喃道:“对,我活着,他们就有希望。”
又一擦眼泪:“两位东家,我自幼不喜过年,不喜热闹,您能否让我回马桥晒场继续造船!”
魏渝与兄长对视一眼,见兄长颔首,他想了想道:“成,等会儿拿上涣哥儿配好的草药,我们送你去。”
从魏庄行至整整一个时辰才到地方,就见这马桥晒场位于静幽山一隅,它原是锦绣布行孔老爷的私产,三年前就仅收不到三成租金赁给魏渝用来造船,这地方前身是做染布晒场的,占地千亩,围墙高建,只要再行至数十步,可见幽州最大的内河静水河,而净水河的对岸便是邺城唯一的竭石港。
几人来到晒场还被看守之人检查身上有无带着火匣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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