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阳镇巷子里撞见的那一次?”
魏承颔首:“差不多。”
他又将自个儿的疑惑问出来:“您和甘九大哥两情相悦,为何这些年还不成亲?”
“你这小子你当我不想吗?”
佟钊点了点胸膛,有些骄傲也有些自豪:“他心里有抱负,他想跟着罐罐一同出海经商,他不愿意困在宅院做佟夫郎。”
“这次商行造船,甘九大哥出力不少,还拿出了自个儿的私银欲填补买木料,罐罐知道他赚钱不易还要贴补出嫁了的彩儿,并没有要他这笔银钱,但是日后出海,只要甘九大哥愿意,罐罐定然会带上他。”
“我收了个好徒弟啊,这镖局上下若是跟着我,现在怕是都要散了,因着有你们家的魏家商行,这些兄弟们和徒弟们还能聚在一处。”
佟钊双手抹了把脸,垂头笑两声:“甘九心里有我,他也想闯荡出一片天地,可我兄长佟强这两年身子愈发不爽利,我出不了幽州城,我也不想再让甘九左右为难……”
魏承皱眉道:“佟叔你想做什么?”
“我打算明日偷偷回凤阳镇,再也不回来了……”
“师父!你别走!”
二人震惊回头就见着魏渝穿着薄薄衣衫,手里提着灯笼,正眼眶通红的看着他们。
第149章
魏渝心里一直念着守岁这件事, 隐隐约约听到关门声便忍着困意从床榻上翻身起来。
一出屋就见着云风提着灯笼迎过来,言明兄长正与师父在暖阁会话吃茶,他心道这倒是稀罕事, 师父不去与镖局兄弟们吃酒玩骰子竟然与兄长这般文人说起话来?于是接过云风手中的灯笼, 兴致冲冲去寻他们。
可万万没想到刚踏入暖阁就听到让他震惊万分的话。
甘九大哥是小哥儿?
师父与甘九大哥两情相悦多年?
封口费!
他想起什么脸色涨得通红。
夜风吹过,檐下碎雪簌簌落下, 惊得他脖后一凉, 那残存的困意和热意霎时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打算明日偷偷回凤阳镇, 再也不回来了……”
一听到这句话, 魏渝连忙闯进阁内:“师父,你别走!”
“罐罐?”
魏承和佟钊都没想到罐罐会忽然过来。
佟钊欲盖弥彰的轻咳两声, 起身道:“那,那什么我去看看你那群师兄喝成什么样,一群皮小子, 也没个轻重……”
“师父!”
魏渝将灯笼重重放在桌上,气道:“这事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佟钊看一眼面色沉静的魏承,故意虎着脸道:“你小孩子家家哪里懂大人的事,时辰不早了,与你兄长一道回去歇着……”
“魏家商行和震金镖局我一人顶起来的时候没人说我小孩子家家, 这一遇到这些家事,你们总是说我年纪小!”
魏渝瞪圆眼睛:“你若是想要镖局的师兄和甘九大哥安心给我做事, 就不能做不告而别的荒唐事!”
佟钊张了张嘴:“罐罐……”
魏承也道:“罐罐说得对, 佟叔,这事你可与甘九大哥仔细商量过?”
佟钊看看他们,咂摸咂摸嘴:“没有,我不敢问,也不想拖累他……”
这人瞧着雷厉风行, 在感情上可真是急死个好人。
魏渝抱着手臂无语道:“师父,你可真像戏文里因为没长嘴把夫郎气跑了的人!”
魏承附和点了点头,虽然他没看过几出戏,可罐罐说得准没错。
“这些年甘九一直在拼命赚钱,给自个儿攒后路也给彩儿攒嫁妆,前年彩儿出嫁,那丰厚的嫁妆可让凤阳镇的人好生羡慕,如此他才没那么拼命了。”
佟钊轻叹一声:“他幼年隐瞒自个儿的身份是为了自保,后来就是日子稳定了他也没想将自个儿的身份公之于众,哥儿的身份到底是有所限制,我见他每日在晒场和各地来回奔波,有时比走镖还累还苦,可他说想着以后能一览天地山河,就觉得甘之若饴,如此我竟说不出成亲之事,我知晓他心中感恩我当年救他们兄妹一命,也知晓他心中有我,可若是成了亲……”
魏渝急道:“成了亲又怎样?”
“成亲……”
佟钊看一眼罐罐青涩小脸,轻咳一声:“这成亲之后心里就更为惦念,相思之苦最为磨人,我怕因此再误了他的前程,我大哥前年捉贼受了不少伤,如今从官府典狱下来养伤,嫂嫂和幼小侄子又担不起事,我怎么也得护着他们几年……”
又拍着胸膛道:“我就是回凤阳镇也打着除了他终身不娶的念想,私想着几年后若他心里还有我,身边也没有良人,天涯海角,我也与他同去。”
“相思之苦……”
魏渝喃喃两声,又看向兄长:“哥哥,相思之苦有多苦?”
魏承倒真沉吟一会儿,摇摇头道:“我不知。”
“我哥哥既然都不知,想来这相思之苦也没什么!”
魏渝道:“师父,你别拿相思之苦说事,你怕甘九大哥苦,甘九大哥没准根本没那么想你,总之你要把自个儿的心思与甘九大哥说明白才成!”
佟钊迟疑:“这事……”
“把你震金镖局总镖头的气势拿出来!”
魏渝推着他就走:“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去和甘九大哥说清楚!”
魏家兄弟左右架着佟钊不让他临阵脱逃,刚从魏庄出来就见着不远处有道摇晃的灯笼残影。
“佟大哥?”
“甘九大哥?”
魏渝眼睛一亮,走近一看果然是甘九,他手里还拿着黑厚的长袍子,一看就是他师父常穿的衣裳。
“罐罐?”
甘九笑道:“我见着佟大哥这时辰还没回新院就来寻他。”
又踮脚望一眼:“我离着老远见着你们扶着他,他真喝醉了?”
“没喝醉,清醒着呢。”
魏渝将自家没长嘴的师父猛推过去:“甘九大哥,我师父有话想对你说!”
然后扯着兄长的手就跑:“哥哥,咱们走!”
甘九愣了下:“啊?好……”
见着那兄弟俩跑远,甘九踮脚将手里的袍子给佟钊披上,嗔道:“你说你,这大冷天连袍子都不披就跑出来……”
“九儿。”
佟钊将甘九的手用力攥着,颤抖道:“大哥心里有你,放不下你,咱成亲,成吗?”
灯笼摔在地上,夜色浓郁,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但能看清彼此的心。
魏家兄弟欢笑着回到暖阁,魏渝心血来潮道:“不如今儿就在这里守岁?”
如此,云风端上来新鲜茶水和茶糕瓜果,又忙往火盆里多添炭火,云天也将魏承的书搬过来。
魏渝解下外袍,顺手将腰间钱袋子丢给他们:“今儿累着你们了,这大过年的,快回去歇着吧。”
兄弟俩挤在一张小榻上,腿上盖着厚实的被子,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像回到了当年的小草屋。
“哥哥,你说师父这回能长嘴吗?他们能成亲吗?”
魏承将剥皮的榛子肉送到他唇边:“放心,你就等着喝你师父的喜酒吧。”
“这是谁炒的?还挺香。”
“听说翠婶新引来几个丫头,也许是她们炒的。”
罐罐将干果嚼得嘎嘣脆,笑道:“溪哥儿和彩儿成亲我们都没回去,这回可算是能喝上喜酒了。”
这几年魏承身上有孝,魏渝又忙着采买木材桐油的事,到底是没来得及回去,不过丰厚的贺礼全都送到了。
他吃了几把干果和茶糕觉得口干,又就着兄长的手喝下一碗茶水。
这吃饱了困意就找了过来,尤其耳边还有阵阵翻书声。
他靠在兄长的肩膀上,本想与兄长一道看书,可密密麻麻的字让他有些眼花,视线又缓缓落在兄长持书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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