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泰心安了,激动道:“那就麻烦东家和魏学子了。”
魏渝却在心底叹息一声。
原本他想着过年前去到京城去见哥哥一面,可眼下事情缠身,他真是半步也走不得。
哎,也不知道赵师兄什么时候能把哥哥的书信给他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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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徽水街魏府迎来一张十分稀罕的请帖。
林宝臻道:“元宵佳节乃是明州商会善堂的大日子,只要在明州叫上名号的商行商铺都会应邀参与。”
魏渝看了眼请帖,上头第一行先写着“少酒薄乐……”第二行便写着邀约者的名讳钟如山,赴宴时间正月十五,地点乃是明州普陀山的醉仙山庄。
“想来明州商户是以盐商钟家为主。”
林宝臻道:“对,钟如山正是明州商会善堂的堂主。”
魏渝与林宝臻年龄相仿,因着共渡漆盒难关,这么一来二往倒也成了朋友。
“马家7 7 z l作为明州有名的珠商和鼓楼老板,他们也会派人前往。”
林宝臻想到什么,低声道:“这段日子我们真查到了马总督和刘参政曾经做过的一桩恶事,不过这件事情他们做得太绝太干净,真的搬到台面上来还需要时间。”
“不急,慢慢来。”
魏渝笑着道:“林大哥,前些日子我让你讲讲钟,张,乔三家的事情,你说你知道的也不多要回去去问问长辈叔伯,今日我有空,你有闲,不如与我讲讲?”
林宝臻从袖口掏出一本沉甸甸的书册来:“当然能与你讲,这三家事情太多,我怕有所疏漏,特意记在了书册上。”
魏渝瞧着这两指厚的书,有些咂舌:“到底是高门大户,能让外人知晓的事情都有这么多!”
听说魏渝要去普陀山会宴七日,陈爷爷很是不放心,不仅让他带着有功夫在身上的镖局汉子,还怕有人给他下毒,非让他带着涣哥儿和沈珺郎中。
他哭笑不得:“爷爷,这是盐业钟家操办的大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好说歹说把陈爷爷劝住,他又嘱咐由着甘九大哥统管鼓楼山参行和药材铺的生意,这才放心与林宝臻和宋掌柜一道前往百里之外的普陀山。
普陀山,醉仙山庄。
他们到时前头的马车已经堵在山脚下。
魏渝掀开轿帘看了两眼,见着不少大腹便便的商户已经急匆匆从马车下来,看来是想步行上山。
“从山下到山腰怎么说也要走上一个时辰,这些养尊处优的富户就这样走着上山了?”
林宝臻嗤笑一声:“还不是想抢着巴结钟家。”
宋掌柜也点头道:“往年普陀宴结束后,不少商户都攀上了高枝。”
这个高枝自然指着是钟乔几家。
魏渝心中有数,并未多言。
两个时辰后前方山路终于得以疏通,魏渝和林宝臻等人也顺利来到醉仙山庄。
这一路走来魏渝早就领略钟家的豪气,可真进入山庄还是被这等富贵奢侈的景象微微晃了眼睛。
玉石铺地,玛瑙成群,朱红楼阁矗立山间,冬日园林中却盛开着夏日名贵花卉,随处可见贵重银炭铜炉,整个山庄都极尽奢靡。
不远处传来悦耳丝竹声。
魏渝等人虽说来得稍晚些,可也没什么干系,因为他们的席位按着财力也只配坐在最后面。
每位商户左右都有相貌极好的仆从服侍用饭倒酒。
饭菜精致,食材难寻,酒水亦是上品。
铜锣敲响三声,听到有人长吟:“钟堂主到!”
魏渝放下酒盏跟着众人一道起身。
“逢迎佳节,钟某特设薄宴邀诸君共聚,还望各位放松身心,共享天伦之乐。”
众人应答:“谢钟堂主款待。”
魏渝离着远些,只能听着这道年迈和煦的嗓音,瞧不见这钟家家主是何模样。
林宝臻和宋掌柜到底是明州的商户,没一会儿就有人上来与他们攀谈,而魏渝初入明州,除了他们二人倒也不识得旁人,而且他也无心做些无用结交,只自顾自品尝着面前美食。
有道珠色甜鱼倒是合他的胃口,有些像他幼时最爱吃的酸酸甜甜的鱼,不过这厨子为了摆盘精致,一盘只有两三片,他几口吃光,倒是有些食髓知味。
身边的小哥儿见他爱吃又起身给他端来一盘。
魏渝抬脸笑道:“谢谢。”
小哥儿脸蛋一红,低声道:“贵客不必言谢,这是奴应该做的。”
魏渝放下筷子,打量下周围:“山庄哪处景色最美?”
小哥儿想了想道:“攀阳峰的景色美极,眼下那里红梅正艳,再往下行至百步可见温泉,不少贵客都喜在那处玩乐。”
魏渝温温笑着:“怪不得叫醉仙山庄,又能赏梅又能泡汤,只听着就让人心动。”
小哥儿对上他唇边俊俏的笑,脸蛋又红一分。
魏渝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悄悄塞到小哥儿手里,小哥儿一愣,当即就要推拒却听眼前人眯着笑眼嘘了声。
“你端来的这道酸甜可口的鱼菜让我想起幼时在乡野的日子。”
小哥儿回过神来已经瞧不见那俊俏少年的身影了。
魏渝吃饱喝足,问过几个低眉顺目的仆从,就溜溜达达朝着攀阳峰走去,这一路走来浑身惹上不少喜人的梅花香气,他快走两步想去看看汤泉就听到不远处的暖阁里传来一阵吵嚷。
“我觉得这幅是真的!”
“怎么可能,你这画打眼一瞧就是假,一点李老的皴法精髓都没有!”
“嘿!你还懂上了皴法了?你少来!”
魏渝视力极佳,就是站在远处也能瞧见是一群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在围着两幅一模一样的山水画争执不下。
他心念一动,提步上前走了两步,声音不轻不重:“这两副画都是赝品。”
这话惊得暖阁里的四人连忙回头。
有一蓝袍少爷挥着扇子,凶道:“你是谁!凭什么说这两幅画都不是真的?!”
“对啊,你算老几,你凭什么这么说?”其貌不扬的胖子少爷也踮脚喊道。
魏渝嘴角挂着笑,先是上手摸了摸两幅画,那胖子少爷忙道:“拿走你的脏手!莫要弄脏了我的宝画!”
他却充耳不闻,又贴着两幅画仔细嗅闻两下。
“左面的画是赝品中的低等货!”
魏渝扯着蓝袍少爷的手:“你仔细闻一闻能不能闻到新墨的味道?”
蓝袍少爷大嗅一口,真闻到一股微臭的新墨味道,还差点呛到自个儿,他强行挽尊道:“这,这是因着明州雨多天潮,这画才起了味道!”
“是吗?你再瞧这落款,皇赵宣和甲辰春,雾阳李後笔……你瞧这个後字是不是少写一点?李老画这副山壑松风图时堪堪不惑之年,还没到年迈眼花的时候如何能将自己的名字写错?”
众人都挤过来瞧,那小胖子最先幸灾乐祸笑道:“哈哈哈,还真是少写一点,乔四海,你被人骗了!”
乔四海咬牙道:“张维扬!你闭嘴!”
“你不是说这两幅画都是赝品,那张维扬那画呢?!”
张维扬皱了皱眉:“我的画怎么可能是假的!这画可是花了我三千两银子!”
魏渝仔细瞧着右面的画,认真道:“这幅画画风妍巧,细密工整,就连不起眼的石峰也讲究峭劲锐利……”
小胖子眼睛一亮:“那你先前看走眼了是不是?我这画就是真的!”
“我没有看走眼,此画应当算是一等赝品。”
魏渝视线下移,落在最下面的印章上。
有一人抢着道:“我听人说真迹的印章时间越久颜色越深,赝品印章就算造假造不出来,你瞧着这画的印章颜色这样深,这一看就是真的!”
“对啊,张少爷这画就是真的!”
小胖子顿时洋洋得意起来:“哼,你还能给我的画挑出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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