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跑出来几个伙计, 手脚麻利的往后院搬运。
豆苗打量两眼锃亮精巧的桌子椅子,连连点头:“这木匠手艺真不错, 瞧着大气端庄, 有些像孔家……”
“孔家?”
魏渝似乎嗅到旁的东西,眼珠一转:“哎呦,咱豆苗哥什么时候去孔家了?”
豆苗一噎,挺大的黑皮汉子竟然红了脸颊:“我,我没有, 不是你想的那样。”
罐罐不是个刨根问底儿追人私事的性子,揽着豆苗哥的肩膀往里走:“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铺子二楼修整如何?”
豆苗轻轻松了口气,忙道:“你说要八面临街窗,还剩下两扇窗没修好,明儿晌午应该都能完活。”
他们家要开的是商行,免不了要与各色人物商讨生意,所以二楼便做了几间茶水阁,魏家山货商行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所以二楼的装修怎么说也要比得上福人居,不能太过寒酸。
兄弟俩从楼上下来,豆苗叹了口气:“我这两日给城中不少富户送拜帖,有几户拜帖石沉大海,还有几户回帖推脱了,这几日满打满算也就请了两户,不过却没定下来什么生意。”
魏渝并不意外,还笑道:“那两户富商是不是在酒桌上总是扯着孔家?”
豆苗瞪大眼睛:“你这罐罐莫不是偷偷跟着我不成?怎么酒桌上说的话你都知道?”
“豆苗哥,你把我说得也忒神了些。”
罐罐好笑道:“咱们当初得罪了吴家,又借着孔老爷的势能在福中街盘下铺子,这事怕是都被不少人琢磨千百回了,人家不应约有着看不上咱,也有着是忌惮吴家身后的汤家,那剩下的两户便是想借此攀上孔家罢了。”
豆苗点点头,笑道:“原是这样。”
又好奇道:“咱们搬离福东街的铺子都过去小一个月了,你说这吴少卿怎么没了手段?是不是憋着什么损招呢?”
“我打听过这吴家没有什么能耐家业,不过是靠着姐姐姐夫在城中混了两间铺子而已,我倒是觉得他来滋事,应该是背后的人在出谋划策,至于图谋什么,我还未想通。”
魏渝不甚在意:“再说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若是时时提防他们来犯,咱们这日子还过不过?豆苗哥,你尽管放手去做,怎么也有我和哥哥给商行兜底。”
这话说得让豆苗心神振奋,他握拳道:“罐罐放心,我定然会好好做事,不教你和承哥失望。”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失望不失望?”
罐罐笑道:“天色不早,咱们一道去接哥哥下学。”
“承哥平日里不是宵禁前两刻才下学,近来下学怎么这般早?”
罐罐扶着车辕跳上马车,笑道:“哥哥说近来藏书馆活计轻松,昨儿都是这个时辰回得家,今儿没准也是,咱们等我哥哥后再一起去下馆子。”
豆苗一拍腰间挂着的钱袋子:“成,今儿我请你们去吃太白鸭!”
马车行驶到府学,他们就见着门前围着不少百姓和学子,还有一队官差鱼贯进入府内。
“这大热天这些百姓怎么都围在这里?”
豆苗掀开轿帘,东张西望一会儿:“有什么热闹好看?”
魏渝皱了皱眉,二话不说跳下马车,扯过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问道:“敢问这是生了什么事?怎么把官差都招来了?”
“听说有学子偷拿了藏书馆的书,惊动了学正和官差!”
“藏书馆的书都是千金难寻,有些人枉费读圣贤书,竟然还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这事定是不能善罢甘休,官差都来了,想来是有人要被驱逐出府学了!”
“我听说这偷盗藏书的人还是今年五月份的府试头一名!”
这话像是一记惊雷炸在魏渝耳边,在豆苗和旁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直冲冲挤进围观人群,不料还未挤进府学大门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官差提着刀给拦了下来:“官家府学,闲人不得闯入!”
魏渝心中慌乱,面上不显,手一摸腰间就将腰间的钱袋子解了下来:“还请两位大人通融一二,我只是进去寻一个人。”
这官差却是不为所动,冷道:“官家府学,闲人不得闯入!”
“罐罐?!”
魏渝焦头烂额之时看到孙览师兄和张师兄走过来,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出他兄长不知怎么得罪了同在藏书馆做事的学子,那学子污蔑魏承偷书!
魏渝攥紧掌心,脸色愈发沉重起来。
哥哥偷书?怎么可能。
那学子故意陷害?还是拿什么作文章?
记得哥哥饭桌说过一句在清点旧书时寻到一本《秦农纪要》,令他受益匪浅,次日还将自己的半部农书带到藏书馆继续撰写……
魏渝心思掠得飞快,忽然心念一动,他快步上了马车。
“罐罐怎么了?你要去哪儿?”几人都急道。
魏渝一扯马绳:“我去寻兄长的废稿!”
“废稿?什么废稿?”
奈何羊奶羹跑得飞快,让豆苗根本追不上去。
外头喧闹不已,府学责事堂却是死一般寂静。
坐在主位的是府学学正,其左坐着商教谕,右坐悬空,后面又立着四位训导和嘱托。
众人面色严肃,无一人作声。
良久后,头发花白的学正开口道:“陈海生,你说你亲眼见着魏承偷盗藏书馆的古籍残本?”
陈海生上前一步,抱拳道:“正是,学子有罪,昨日就看到魏承偷偷将残本装入书箱带回家中,原本想着好歹同窗一场,私心想要劝其归还残本,回头是岸,不料今日又见他偷拿残本归家,实在是怒其不争,忍无可忍,这才将此事报给官府!”
话落,又将魏承的书箱呈了上去。
几个训导和嘱托接过,开始席地翻找起来。
老学正默了默,捋着胡子看向神色冷静的魏承:“魏承,你可有话辩解?”
魏承淡声道:“学子没有偷盗藏书馆的书籍,此事全然是陈海生的污蔑。”
“你还狡辩?!”
陈海生气道:“人赃并获,你哪里有脸面狡辩?”
“你也知道什么叫人赃并获,我问你赃物在何处?难不成偌大府学全凭你一人所言就要定我的罪?”
魏承低看他一眼,又拱手道:“还望学正教谕为学子做主。”
一直默不作声的商教谕却轻咳一声,粗声道:“魏承你若是没有做出这等事,府学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魏承颔首:“多谢教谕。”
“教谕您莫要被他这幅样子骗了!”
陈海生咬牙气道:“魏承你敢做不敢当!枉费被商教谕这般看重!”
商教谕却冷冷看陈海生一眼:“陈学子你也不必激动,待查验魏承的书箱之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陈海生一噎,攥紧拳头。
老学正的视线掠过几人,最后才沉声道:“许训导,王训导,你们可将魏承的书箱检查清楚?”
许训导几人早已将魏承的书箱翻了个底朝天,里头除了水囊钱袋,也就剩下笔墨纸砚,还有半部残本……
只是这残本纸张崭新,瞧着像是手稿,可所写内容偏偏又是此次寻回来的旧书中的子部农书。
若是说这是魏承誊抄的也太过荒谬,毕竟这残本的字数可非一月时间就能誊写完成的,饶是坊间盲目抄书的好手怎么说也得用上三四年才能抄到如今厚度。
就在许训导犹豫之时,王训导忽然抢过他手里的残本一把夺过,大声道:“学正,教谕,你们看,这应当就是魏承偷盗的残本!”
陈海生眼睛瞪大,满是喜色和得意:“人赃并获,人赃并获,魏承你如今还想怎么狡辩!”
商教谕眉毛一瞪,又做作咳嗽一声,猛地拍两下椅子扶手:“这么大的事情有些人怎么还不来!”
再不来他的好徒儿可就被人欺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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