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想抱着罐罐去找涣哥儿玩,却听罐罐埋在他怀里闷闷道:“不想去了。”
“怎么了?”
魏承想了想:“那今晚给你炖小母鸡吃好不好?”
罐罐抬着小脸:“不留着下蛋吗?”
“今儿都腊月底儿了,过了正月鸡蛋就不值钱了,留几只咱们自个儿吃蛋就成。”
魏承笑道:“剩下的天天给罐罐炖小母鸡吃都成。”
“一天吃两只也行吗?”
“吃三只都成。”
“真好啊,罐罐喜欢吃小鸡。”
罐罐轻轻打个哈欠,蹭蹭哥哥的下巴,有点蔫儿:“哥哥,罐罐困了。”
魏承轻轻拍着罐罐,他低声哄着:“睡吧,醒来哥哥给你炖母鸡汤喝。”
罐罐睫毛扑闪两下,小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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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罐,过来。”
罐罐睁开眼睛就看到自个儿站在雾气弥漫的横桥上,远处站着个熟悉的虚影。
“哥哥!”
罐罐高兴的小跑过去,跑近后脚步一顿,警惕的往后退了退:“你不是罐罐的哥哥!”
好大一只哥哥。
那虚影微微弯腰,薄雾勾勒的宽大袖子抬起,却像是一缕风轻轻揉了揉罐罐的头。
“不听话。”
罐罐愣了愣的看着虚影:“罐罐好听话的。”
他又着急问:“你是罐罐哥哥吗?”
“要顺遂长大。”
虚影轻笑一声,化成星星点点,慢慢消散在磅礴雾海中。
“哥哥!”
“哥哥!”
罐罐踉跄追了几步,小手抹眼泪:“莫不要罐罐,莫丢下罐罐……”
“哥哥,罐罐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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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罐?罐罐?”
魏承不放心罐罐,今儿特意没去书房看书,而是捧着书本边拍着罐罐边低声诵背,忽然就见着罐罐像是被梦魇一般,哭着喊着哥哥别走。
这动静把趴在魏承脚下打瞌睡的墨珠儿吓了一跳,焦急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堂屋的杏儿也唰唰挠门,着急的想要进来。
他急道:“罐罐,哥哥就在这儿呢,哪儿也没去。”
罐罐睁开湿润的眼睛,呆愣呆愣的看着魏承好一会儿,忽然小手紧紧抱住哥哥的脖子,大声哭道:“大的哥哥不见了,大的哥哥不见了!”
“不见了?哥哥不是在这儿吗?”
罐罐抽噎道:“就是不见了,变成雾不见了。”
“做噩梦了?”
魏承给小娃轻轻顺毛:“哥哥在,哥哥把坏梦打跑了,莫怕,哥哥一直陪着罐罐。”
可是哄了好一会儿罐罐也不见好,就像是受惊的猫儿一样往魏承怀里塞。
罐罐以往也做过噩梦却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害怕。
“莫怕,莫怕。”
眼见着怎么都哄不好,魏承清清嗓子,有点生涩的低唱那拗口的戏文:“满天小星斗,照在脚门口,小宝乖小宝贤,小宝一眠睡到透……”*
当时正值夏秋夜晚,他也就如罐罐这般大小,背着极沉的鸡草路过秦舅母窗下,偶然听到秦舅母哄那顽皮小儿子哼唱的曲儿。
六岁的魏承站在窗下听了好一会儿。
小曲儿唱了一遍,怀里的哭声渐歇。
魏承就见着罐罐小脸哭得像花猫儿,卷翘的睫毛湿润耷拉着,因着哭过鼻子发出小呼呼的声音,已然是睡熟的模样了。
魏承轻轻松了口气,浸湿帕子擦了擦罐罐小脸,怕他再做噩梦不敢将他放下来,就这样抱着小娃睡了一夜。
次日,罐罐醒来就不记得昨夜的事儿了。
魏承暗自庆幸,罐罐不记得噩梦是好事,不记得那首生涩难听的童谣也是好事。
“哥哥呀。”
罐罐点点自个儿眼睛:“罐罐眼睛怎么肿肿呢?”
“许是你睡觉前汤喝多了。”
魏承骗小孩:“快快净手洗漱,哥哥今儿早包了糖包。”
“糖包!”
罐罐捧着脸盆里头的水往脸上扑:“罐罐要吃糖包!”
昨儿在震金镖局吃一顿好菜好饭,兄弟俩回来又忙着埋罐,便没做其他吃食,魏承杀了小母鸡后熬了一锅红枣鸡汤。他早起练完石锁又喂完牲畜,便将昨儿发好的面团揉了揉,包了一锅夹着蜜枣糖水的糖包。
这每到年前儿,不少人家都蒸包子蒸白馍,还有的要炸一些肉丸菜丸,豆苗娘和莫夫郎还有里正娘子这三位,早就嘱咐魏承甭炸丸子,等到二十八二十九他们给他们兄弟俩送。
他们俩虽说是半大小子,可年节荤腥大,炸丸子又废油水又吃不多少,如此魏承就偷懒,沾沾几位长辈家的光了。
罐罐洗漱完就迫不及待坐在饭桌用饭,看着一小盘白胖白胖的糖包,好奇道:“哥哥,里头都是一样蜜饯糖水吗?”
“都是一样的。”
魏承将飘着一层鲜亮油沫的鸡汤递给他:“喝点汤,别噎着,吃糖包小心汤。”
罐罐抓着一个白糖包就啃,吭哧吭哧咬了两下,抬起小脸:“哥哥你看,好多糖水!”
“轻点吸那糖水,烫到舌头可就不能啃猪蹄了。”
魏承喝口鸡汤,只觉得醇厚咸香,很是好喝:“听闻今儿又有村人杀猪,要不要再买两个猪蹄?”
前些日子他们在里正伯伯家买猪肉时特意买了两个猪蹄一个猪耳朵,留着大年三十给罐罐卤着吃,家里还剩下不少如意楼吴舅爷给的好料子,到时候挑几样加入卤锅里,想来那滋味能更好些。
“够了,够了。”
罐罐大口咬着馍,小手还虚虚点了下眼睛,有点担忧:“罐罐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啊!”
“明儿就能好。”
魏承笑道:“知道你爱美要脸儿,不如今儿咱们就在家关门写对子。”
罐罐嘿嘿一笑,晃晃小脚:“那就听哥哥的吧!”
倒是不赶巧,兄弟俩拾掇完饭桌柴房,正打算磨着墨水写对儿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三郎哥喊声:“承小子,罐罐,在家不!”
“在家。”
魏承迎出去,笑道:“三郎哥,你这是从丰苗村回来了。”
“天大地大,过年最大,打猎的事可没有过年重要。”
李三郎爽朗笑道:“对了,我爹问你今儿有没有事,没有事去我们家帮他给村人写对儿,村人自个儿带红纸,写一副给一文钱,铜子不多,就是图个喜庆。”
魏承看一眼鬼鬼祟祟躲在门后的罐罐,李三郎也发现了,侧头去看:“罐罐,今儿怎么不敢见三郎哥?”
罐罐磨磨蹭蹭转过来,小手捂着眼睛,有点沮丧:“罐罐喝汤喝多了,把眼睛喝肿掉,不是村里最美的小汉子了。”
李三郎笑道:“这哪里能呢?把手拿下来,给三郎哥看看。”
罐罐轻轻放小手,那双大眼睛竟肿成小山核桃了。
倒是不丑,就是有点好笑和可人爱。
“这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李三郎睁眼说瞎话,又绞尽脑汁道:“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风,风……”
罐罐高兴道:“玉树临风!”
“对,就是这么个词儿。”
罐罐抬着小脸美滋滋道:“罐罐的三郎哥是老实人,老实人不骗小娃,对不对?”
这话倒是让李三郎有点愧疚,他道:“啊,这……”
魏承摇头笑笑:“行了,罐罐去穿上小夹袄,带上兔帽护手,咱们随着三郎哥去帮帮里正伯伯。”
里正家已经围了不少村人,各个手里拿着红纸等着李茂德给他们写对儿。
李茂德道:“哎,承小子来了,今年让承小子和我一道写。”
村里人都知道魏承写了一手好字,换句话说他那字写得比里正好上不止一星半点,村人过年都图个喜庆吉利,魏承哥俩又会读书还会赚钱,村人哪有什么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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