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棠向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随之而来的是钱棠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像山一样地倾倒而下。
钱棠松开皱着的眉,嘴角扬起,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只比容月稍高一些,却仿佛在居高临下地俯视容月。
“你叫容月是吧?你刚才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正宫?大房?还是陈江时明面上承认的对象?”钱棠再次开口,语调已和之前完全不同,带着尖酸刻薄的嘲讽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你以为你是他的什么人?他见不见我轮得到你来决定?”
容月目瞪口呆,张着嘴却半天说不出话。
他难以想象这些话是从钱棠嘴里说出来的。
他甚至觉得钱棠再生气也不至于当场发脾气,因为钱棠看着就是一个教养很好的人,怎么可能说这些话?
事实证明他是错的。
“你喜欢陈江时吧。”
钱棠一针见血地捅破了容月一直含含糊糊藏着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在陈江时那里已经不是秘密,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容月脸色煞白,几近惶恐地瞪着钱棠。
“谁跟你说的?”
陈江时说的?
“不用谁跟我说,你脑子这么简单,连心事都藏不住,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钱棠彻底摒弃伪装,讥讽笑道,“你知道你刚才拦着我的样子像什么吗?像跳梁小丑,仗着你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以为就能插手他的私生活?你不过是他的室友而已,等他从这里搬出去,你在他那里连室友都算不上了,你觉得你凭什么拦我?你房间没镜子吗?出来见我的时候都不照照你自己是什么样?”
容月整张脸由白转青,最后憋得胀红。
钱棠的每一句话像一把把尖利的矛,精准地戳在每一个他在意的点上,他有种自尊心被撕碎、被践踏、被剥开后攥出里面赤条条的真实的他的巨大羞耻感。
然而他来不及说些什么,钱棠抓住了他扶着门的手,一把扔开。
他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下。
钱棠趁机挤入室内,视线环视一圈,很快找到陈江时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他冷着脸直奔而去,才走两步,就被容月从后面抓住了衣服。
“我承认,我喜欢学长,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对他有意思了。”容月像是才冷静下来,声音平稳,但一双眼睛狠狠盯着钱棠,里面情绪涌动,“但你知道我和他为什么没戏吗?”
钱棠愣住,没有回答。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
就这么短短一两秒里,容月成功从钱棠眼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心中了然,猜测得到证实,忍不住笑起来。
“因为学长是个直男,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不喜欢男的。”容月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随着话音的落下,果然看到钱棠的神态有了巨大的变化。
原来也是一个单相思的人。
容月笑着松开了抓着钱棠衣服的手,他的心态发生转变,看热闹不嫌事大,还鼓励道:“去吧,看学长会不会给你开门。”
钱棠杵在原地,仿佛被谁点了穴道,许久没有动静,明明室内没风,阳台前的玻璃门关得严实,防盗门也被容月掩上了,可他不知怎的感觉好冷。
像被扔进了冰天雪地里,他整个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直到开门声响起,陈江时的声音传了过来:“钱棠。”
钱棠白着脸转头。
陈江时单手撑在门把手上,站在门口,身形逆光,但能看到视线只落在他的身上。
“你来一下。”陈江时说。
容月愣了一下,满脸惊讶,他最先反应过来,忙说:“学长……”
陈江时没给容月说话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抓起钱棠的手,回到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留下容月一个人脸色难看地站在客厅里。
这个房子的隔音不算很好,但刚才钱棠和容月的说话声不大,陈江时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吵,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反锁上门,他松开钱棠的手,走到床头柜前,在抽屉里一阵翻找,找到夏天时才用过的遥控器,把空调打开。
感受到热风传出后,他放下遥控器。
钱棠仍旧站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两眼死死盯着陈江时,悄无声息得像一个幽灵。
陈江时抹了把脸,状若无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钱棠没有说话。
不过陈江时已经猜到了:“余馨告诉你的?”
除了袁孟,只有余馨知道他的住址,总不能是钱棠打电话找袁孟问的。
“余馨呢?”陈江时看钱棠一声不吭,只能不断地找话题,“你就这么出来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钱棠终于开口:“为什么躲我?”
陈江时一噎,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你胡说。”
钱棠突然激动起来,大声打断陈江时的话,他注意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大步走过去,拿起来一看。
还真是关机了。
钱棠猛吸口气,回忆如浪潮般上涌,冲得他头昏眼花,他眼前一黑,一时间竟有些站不稳,手上也没拿稳,手机摔回桌上。
他双手撑在桌边,眉头慢慢皱起,转头看向陈江时,表情变得十分痛苦。
“原来我让你这么恶心吗?才见几次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甩掉我了。”
“不是……”陈江时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他心里杂乱无章,都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喃喃地说,“我就是想静一下。”
“然后像以前一样假装我们从不认识?”
“不是……”
“你骗人。”钱棠抬了下头,还是没控制住泪水夺眶而出,他眼睛通红,似乎呼吸不过来,大口喘着气,“陈江时,你又这么对我,你以前这么对我,现在还是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对我有多残忍?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我那么在乎你,可你把我当成瘟疫。”
陈江时还是蒙的,可看眼泪接连不断地从钱棠脸上淌过,他心口上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快要和钱棠一样喘不上气。
“我真的没有,我没想躲你。”陈江时抓住钱棠的手,却被对方甩开,他的手悬在半空,茫然又无措,“钱棠,我只是被吓到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从来没想过我们……”
钱棠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陈江时。
陈江时顿了一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在心里压了许多年的话脱口而出:“我后来去a市找你,我在你家外面守着,我让你家阿姨叫你出来,可你也没理过我。”
钱棠怔住:“什么时候的事?”
“高三那年寒假。”陈江时很久没回忆过那件事,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再回忆起来,那些细节以及当时焦灼痛苦的情绪仍旧深深地刻在他的脑子里,他闭了闭眼,哑着声说,“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我只能去找你,地址是我向姚志刚打听的,我在你家附近的酒店住了一个月,后来被我爸抓了回去。”
那家酒店离钱棠家的小区最近,甚至从高楼可以俯视的钱棠家的别墅楼,但最便宜的房间也要一晚上一千多,他住了一个月,他爸过来结账时直接当着几个酒店工作人员的面给了他几巴掌。
当然,回去后也免不了一顿打,以至于他很长时间都下不了床。
将近五万块钱的房费让他在华阳市里一夜成名。
陈江时没说这些。
“第二次去a市找你是高三毕业后的那年暑假,我不知道你在没在家,最后是你妈见了我。”
陈江时说到这里,钱棠已经隐约猜到什么,他背脊僵硬,面无血色,手指紧紧扣住了桌子的边缘。
“你妈让我以后别去找你了。”陈江时看着钱棠说,“她说我的行为让你感到困扰,如果我再纠缠不放,你会选择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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