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这么大,从未和谁这么亲密过。
连关系最好的袁孟和王昊都没有。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说出来时,有些别扭:“你别贴我身上。”
“我冷。”钱棠哆哆嗦嗦地说,他向陈江时伸手,“不信你摸我的手,我真的冷。”
陈江时垂眼瞥向钱棠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路灯光太白的原因,钱棠的手看上去比脸更加惨白,连指甲盖上都泛着一层隐隐约约的青色。
“我才不摸。”陈江时皱眉转身,“把伞撑好。”
钱棠撑好伞。
陈江时继续蹬车,没蹬一会儿,他问:“你又和你妈吵架了?”
钱棠还在为陈江时刚才的态度生闷气,腰也不搂,只是单手攥着陈江时一侧的衣服。
“说话。”陈江时说。
“你怎么知道?”钱棠没好气地说。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陈江时说,“你就这么出来,你妈不会说你?”
“她才不会管我。”说起这个,钱棠就来气,“就算我几天几夜不回家,她也不会在乎,她眼里早就没了我这个儿子,上次还是我姥姥叫阿姨来找我,她根本没有问过我……”
钱棠哽咽了下,说不下去了。
陈江时回忆起上次在医院外见过的那个女人,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女人显然不属于华阳市,也和他们这种小县城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钱棠也一样。
他从不觉得钱棠和自己是一类人。
回到家里,钱棠异常沉默,陈江时暂时没管他,把自行车停到阳台上并用抹布擦干净后,才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裤扔到沙发上。
“去洗澡,洗完睡觉。”陈江时冷漠地说,“我只收留你一个晚上,明天不管你是回家还是重新找住处,都和我没有关系。”
钱棠拿起沙发上的衣裤,欲言又止。
陈江时刚脱了外套放到椅子上,正想回卧室坐着歇会儿,余光瞥见钱棠的表情,他扭头问:“又怎么了?”
“我洗澡的时候,你能不能在外面守着?”钱棠尴尬地说。
陈江时:“……”
“外面就是阳台,还没封闭,连门也关不上,对面那栋楼黑黢黢的,看着好吓人啊。”
“你在厕所里洗澡,在里面又看不到阳台。”
“可隔壁就是阳台。”
陈江时抓了把头发,身体累,心也累:“我就在卧室里,你怕什么?”
“卧室离那么远。”
“……”陈江时服了,在原地静站几秒,妥协地从客厅里搬了一个凳子到厕所外面,他一屁股坐下去,“行了吧?”
钱棠这才放心洗澡,等他洗完,轮到陈江时洗,坐凳子上守着的人便换了一个。
等两人黏黏糊糊地忙完,时间已经走向凌晨四点,重新躺回被窝里,陈江时的身心别提有多舒畅——要是身旁没躺着钱棠就更好了。
钱棠裹着另外找出来的一床被子,侧身面向陈江时,他背对窗户,脸沉入光影中。
“谢谢你,陈江时。”
陈江时仰躺看着天花板,“嗯”了一声。
“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就在外面坐一宿了。”钱棠似乎来了睡意,声音变得模糊,“其实我很讨厌这里,要不是和我妈赌气,我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但现在不一样了,这里有你。”
陈江时连“嗯”都没有了。
“你真好,陈江时。”
“我知道。”陈江时说,“睡觉。”
第34章
陈江时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总感觉身边有个东西在拱来拱去,拱到后面,还拱到了他的身上。
他睁开眼睛,就在有些亮堂的光线下看到一张凑得极近的睡脸。
“……”他深吸口气,才勉强忍住冲动没把眼前这张脸一把推开。
钱棠裹着自己那床被子,但有一半身体压到他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眉心蹙着,表情格外严肃。
他俩离得太近,钱棠呼出的热气直往陈江时的脖子里钻,像有只手在他皮肤上不停地挠,挠得他心烦气躁,又别扭得很。
“钱棠。”陈江时没压着声音,“你睡过去一点。”
钱棠毫无动静。
陈江时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索性伸手抵住人的肩膀,将人往床里面推。
好不容易推开,闭眼没躺多久,那重量又压过来了。
这次钱棠得寸进尺,一个翻身就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陈江时感觉自己的眉毛都快拧成两根打结的油条了,静了片刻,再次伸手抵住人的肩膀,将人一推。
钱棠跟死人似的翻了回去。
陈江时叹出口气,摸到床头的闹钟,按亮小灯看了一眼,才早上七点出头。
还能再睡会儿。
他放好闹钟,躺回床上,由于凌晨才睡,其实总共也没睡几个小时,刚闭上眼,就有困意袭来。
然而这一觉也没睡踏实,身边是没东西在拱了,可一直有人在挠,都不知道在挠什么,挠来挠去的。
这张床本来就不结实,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还好,一旦动起来,木头做成的床就吱嘎吱嘎地响。
陈江时听见嘎吱声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次比较规律,响得很有节奏。
他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忍住,翻回去睁开眼睛。
外面似乎已经天光大亮,即便卧室里没有开灯,也能清楚看到眼前的一切,率先闯入视线的是一片雪白的背,正对着陈江时的脸。
陈江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钱棠是个什么姿势——
整个上半身都从被窝里挤出来,像虾仁一样地蜷缩着,几乎躺到枕头上,衣服不知怎的卷到了胸口以上的位置上。
钱棠穿着陈江时初中时穿的旧衣服,却还是大了许多,尤其是领口那里,无数次的清洗让衣服领口拉扯变形,此时松松垮垮地套在钱棠的一边肩膀上。
陈江时伸手要把钱棠的衣服往下扯,才发现钱棠将一只手伸到了背后,在用力地挠。
敢情这动静都是这个人挠出来的。
“钱棠。”陈江时睡也没睡好,心烦气躁地喊,“你能不能老实一点?”
但也知道钱棠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完,他攥住钱棠的衣服,把衣服往下扯。
扯到一半,钱棠挠背的动作蓦地停下,像是有了一点意识,迷迷糊糊地回头。
“陈江时……”钱棠口齿不清地喊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在粉堆里滚了几圈的元宵,用勺子捞起来时还掉着白色的粉,黏黏糊糊的,混在口舌间。
陈江时打了个哆嗦。
他真是受不了对方这样喊他。
不对,任谁被一个刚熟悉起来的同性这么喊都受不了,亏得他和钱棠不怎么熟悉,要是袁孟和王昊这么喊他,他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躺下去,你都睡在枕头上了。”陈江时一边说一边又将衣服往下扯了扯。
可惜扯不下去,被钱棠的手挡着。
“陈江时,我背上好痒,你帮我挠挠。”钱棠似乎痒得受不了,摸到陈江时的手就往自己背上放。
陈江时的大脑还没消化掉那句话,手指就碰到了对方光滑的皮肤上,刹那间,只觉像碰在了刚剥了壳的鸡蛋上,偏高的体温仿佛沸水在他指尖上烫了一下。
他猛地一抖,把手抽回。
然后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不是没碰过别人的背,以前和别人一起打篮球,有些人打得热了,非要脱掉衣服光膀子打,打球过程中难免会有身体碰触,有一次他整个臂膀撞上一个人的胸膛,最大的感受就是那个人出了特别多的汗,皮肤相擦滑溜溜的,他心里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也是那次之后,只要有人在打球时脱衣服,他就会自觉下场。
不过上高中后,男生们逐渐有了羞耻心,加上旁边总有女生看着,也就没脱过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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