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棠动作一顿,抬手指着自己,仿佛见鬼一般,表情不可思议极了:“你让我做饭?”
“对。”
“你疯了吧?”钱棠大声说,“我连洗碗都不会,你居然让我做饭!”
说起洗碗,陈江时想到什么,把帽子从钱棠手里拽回来,起身走到客厅。
他拿起钱棠扔在沙发上的卫衣一看,浅灰色的衣服上沾了大片油渍,都腌入味儿了。
今天中午钱棠又一次嫌他炒的菜太咸,还有点辣,他一气之下把碗筷丢给钱棠洗。
钱棠在他家吃过这么多次饭,每次都是拿起碗筷就吃、放下碗筷就走,眼里没有一点活儿。
好不容易钱棠收拾起了碗筷,结果还没开始洗,装菜的盘子没拿稳,摔到地上,盘子碎了,地面脏了,钱棠的衣服上还溅了大片油污,最后碗筷是陈江时收拾的,钱棠受不了去洗澡了。
陈江时感到十分头疼。
“陈江时,你还没回答我,你出去了,我怎么办?”钱棠从卧室里追出来,扭着陈江时闹,“你不能出去,你哪儿都不准去,马上要考试了,你也不看看还有多少内容没复习完,你就在家里呆着。”
陈江时顺势把卫衣塞到钱棠手里。
钱棠抓着卫衣,也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一出,口不择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昊一直在撮合你和那个女的,你出去就是为了见那个女的吧?”
陈江时皱起眉头:“什么女不女的?”
“我看到了。”钱棠嚷嚷,“就是王昊女朋友带着的那个女的,上次都找到学校门口了,我之前问你,你还说你和她没关系,原来你在骗我!”
陈江时一头雾水,简直听不懂钱棠在说什么。
但他可以确定,钱棠的脑子里又在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见对方还要说话,陈江时连忙开口。
“今天是王昊生日,他请我们出去吃饭,等会儿我们还要早点出去,给他买个生日礼物。”
“……”
钱棠霎时没了声音,保持着嘴巴微张的惊讶模样。
陈江时问:“你去吗?”
钱棠愣了片刻,点头:“去。”
“先把你的衣服洗了。”陈江时说,“我给你找件衣服,等会儿你穿我的衣服去。”
钱棠老老实实地抱着卫衣去了厕所。
然而少爷从来没有洗过衣服,连贴身衣物都有专用的洗衣机,他搓到一半,看上面的油渍还在,只能跑回卧室找陈江时。
陈江时拿着洗洁精走进厕所,就见洗手台上和地上都是水,拖鞋踩在地上,踩出一个个带了污水的印子。
那件昂贵的卫衣被揉成一团塞在放满水的洗手池里,浅灰色被水打湿成深灰色,有油渍的一面朝上,廉价得像一块用来擦地的抹布。
陈江时:“……”
他扭头看向钱棠。
钱棠穿着睡衣,衣服上沾了水,颜色也是深一块浅一块,他毫无所察,一脸无辜地和陈江时对视。
不多时,衣服被陈江时洗干净晾在阳台的杆子上,他找了一件不厚的毛衣给钱棠穿,等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一番收拾后,出门直奔步行街。
华阳市是一个很小的市级县,周围的乡镇不少,但真正发展起来的地方少得只有从县中心的转盘到广场的那条步行街。
步行街挨着华阳河的一条分支,一边靠河,另一边则是各种商铺。
陈江时带着钱棠进了一家卖体育用品的店,一阵挑选后,选了一个价格不便宜的篮球,他付完钱,转头没找到钱棠的身影,打电话过去,才知道钱棠已经溜达到隔壁的鞋店里。
鞋店面积很大,有上下两层,而且装修得非常好,进门就有一块几近五米宽的镜子,擦拭得一尘不染,映着店内明亮的灯光。
五六个售货员围着钱棠,七嘴八舌地介绍各种鞋子。
钱棠被拥簇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他似乎早就习惯这种待遇,面不改色地听售货员们说话。
余光瞥见门口的陈江时,钱棠朝他挥手:“过来。”
陈江时走过去。
钱棠让售货员们把他看上的几双鞋子拿出来,对陈江时抬了抬下巴:“你试一下。”
陈江时站着没动:“你要买鞋?”
“给王昊买的。”钱棠说,“他过生日,我总不能只带一张嘴去。”
不过这家店里的东西可不便宜。
它占了整条步行街的黄金位置,可一天下来几乎没什么客人,袁孟曾开玩笑地说这种店一般开张吃三年,谁进去谁就是冤大头。
“不用你买。”陈江时说,“我买了礼物,你跟着我去就行。”
钱棠才不听他在说什么,拽着他坐到沙发上。
售货员们见状,热情地上前要帮陈江时脱鞋。
陈江时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篮球,摆手说他自己脱。
一连试了四双鞋子,钱棠仔细问了每双鞋子的舒适度,又问陈江时喜欢哪双。
陈江时想到王昊喜欢的颜色,指向其中那双最花里胡哨的鞋:“这双吧。”
“包起来。”钱棠对售货员说。
陈江时坐在沙发上穿回自己的鞋,拎着篮球来到收银台,只见钱棠已经结完账,刚让售货员把鞋子上的吊牌剪了。
售货员动作麻利,很快装好两双鞋子。
钱棠提起其中一双的袋子。
售货员见状,把剩下那双递给陈江时:“同学,这是你的。”
陈江时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袋子,又看了看钱棠手里的袋子,这才猜到什么,拧起眉头。
“我不要。”他问售货员,“能退了吗?”
售货员尴尬地笑:“不好意思,刚才你朋友让我们把吊牌剪了,没有吊牌的话就退不了。”
陈江时:“……”
他拿起收银台上剪下来的吊牌,扫了一眼上面的价格。
九百九十九块钱。
是他两个多月的生活费了。
他闭了闭眼。
走出鞋店,陈江时还没缓过来,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路,才发现钱棠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看去,发现钱棠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手里拎着送王昊的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跟影子似的。
陈江时停下脚步,等钱棠和自己并排,才说:“我穿的鞋都买成几十块钱,这双鞋快一千了,够我买十几双鞋。”
“那不一样。”钱棠反驳,“鞋这种东西,价格和质量成正比,你没发现你两双鞋的鞋底都要磨破了吗?”
陈江时噎了一下。
他没想到钱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钱棠见他沉默,来了劲儿,一扫刚才的心虚,理直气壮地说:“你是我朋友,我送你双鞋怎么了?买一双是买,买两双也是买,一千块钱算什么?我买几盒颜料就没了。”
陈江时张了张嘴,想反驳回去,却想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鞋子被他拎在手里。
感觉沉甸甸的。
和另一只手上的篮球对比鲜明。
到餐厅时才六点出头,但其他人都到齐了,围坐在餐桌前嗑瓜子聊天,透过包厢玻璃瞧见外面陈江时和钱棠的身影,一群人大惊小怪地围到门口。
陈江时还没走近,就听见其他人大嗓门的说话声。
“还真来了啊?”
“我靠,居然不是开玩笑的,他俩现在的关系是真好啊。”
“他们手里提的什么?”
陈江时用力咳嗽,包厢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带着钱棠推门进去,把用网装着的篮球递给王昊。
“生日快乐。”陈江时说。
王昊双手捧过篮球,眼睛都亮了。
他们这群人里,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家里条件都很一般,零花钱是有,可架不住他们一天大手大脚地花,他没期望收到太贵的生日礼物,袁孟送的打火机才二十几块钱,他一样收得高兴。
因为期望不高,所以收到价值三位数的篮球时,王昊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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