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没关,两个从旁经过的路人也被王昊吓了一跳,都走远了还在频频回头。
“你小声点啊……”袁孟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扯着王昊的衣服不敢松手。
他真怕王昊一个冲动蹦起来做点什么。
“你就说我能不能问?”王昊还在发疯,眼睛都红了一圈。
袁孟内心简直苦不堪言。
敢情王昊刚才的宁静都是在酝酿这场暴风雨。
“能问。”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江时突然回答了王昊的话。
王昊一愣。
陈江时抬了抬下巴,示意袁孟松开王昊,然后开口。
“我读大学时就在一边上课一边做兼职,但赚的钱只够生活费和一部分的学费,所以上学走的绿色通道,也就是学校帮忙贷的款,后面用奖学金把钱还了,至于欠我爸的钱,是在我毕业后工作稳定下来才开始还的,不过华阳市那套房子写了我爸的名字,他要把房子卖了,我没同意,他就以四十五万的价格把房子过户给我了,加上以前欠他的钱,一共六十多万的债务,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全部还完。”陈江时说得十分仔细,语气也分外轻松,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末了,他问“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王昊表情怔愣,已经慢慢地坐回驾驶位上。
“对不起。”陈江时看着他说,“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王昊彻底安静下来,仿佛被人点了穴道,感受到手指的灼烧后,他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赶紧把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他有点蒙。
其实他不是生气,他只是委屈。
他可以不介意钱棠把陈江时抢走,可他介意陈江时为了一个钱棠要死要活,甚至怀疑是他在背后造谣,他和陈江时认识了十多年,陈江时却连这么一点信任都不给他。
这两年陈江时托袁孟向他道过歉,他没理会,袁孟识趣,从不在他面前说起有关陈江时的事。
他不知道陈江时的近况,他以为陈江时过得很好来着,毕竟就算当年欠了他爸一点钱,以后从名牌大学毕业,总能分分钟还完。
他真的没想到陈江时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你……”王昊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爸要卖房子,你就让他卖啊,卖了你还可以问他要一笔钱,你的学费不就有了?再说你又不回华阳市了,留着那套房子干什么?”
说到这里,王昊福至心灵。
他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难道你还等着那个人回头找你?你以为留下那套房子,就给那个人留下了一个找你的联系方式?”
陈江时抿着唇,没有吭声,相当于默认了。
“……”王昊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扶了下额,喘上气后,只对陈江时竖了一个大拇指,“陈江时,你无敌了,你和那个人真的是朋友吗?怎么跟演电视剧似的?别是在瞒着我们悄悄搞对象。”
陈江时面色一僵。
还好车灯已被关掉,车内外的光线都很昏暗,另外两人都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袁孟当了半天的缩头乌龟,可算找到说话的机会:“我搞对象可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搞出一屁股债,就得到一套破房子。”
王昊启动车子引擎,面无表情地夸他:“因为你是个正常人。”
一场闹剧来得快也去得快,时间不早了,袁孟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开车过去只用半个小时。
只是开到一半,陈江时接到钱棠的电话,说是自己要回家一趟,问陈江时能不能帮忙接一下还在画室的余馨,顺便带余馨吃个晚饭。
陈江时问了一下王昊的意见。
王昊自然没有异议,在车载导航里输入了画室名字后,把车开到前方岔路口掉了个头。
“谁给你打的电话?怎么还把小孩送你这里来?”王昊随口问陈江时,“我有个朋友他前妻就是这样,一加班就打电话叫我朋友去接孩子。”
袁孟嫌恶地皱起眉头:“你这什么破比喻。”
王昊直乐:“你不觉得很形象吗?”
“不觉得。”没等陈江时说话,袁孟连忙回答,“那个人是江时的同事,找他帮个忙而已。”
一边说一边拿着手机啪啪地敲。
不一会儿,陈江时收到了袁孟发来的微信消息。
[袁孟:昊子现在对钱棠的怨气大得很,你先别说我们遇到了钱棠的事]
车子开到画室,余馨已经在外面等着了,陈江时下车帮她拿过背包,居然比上次还重,像装了一袋子的砖头一样。
两人坐上后排,陈江时让余馨喊人,余馨乖乖喊了两声哥哥。
袁孟生怕王昊从余馨嘴里问出关于钱棠的事,赶紧催着王昊开车,来到商业区,陈江时和袁孟带着余馨先下车,王昊开车去找停车位。
三人站在一家酒店的大门外,为了方便王昊寻找,特意挑了一个大logo正下方的位置,还没等到王昊,就见一辆轿车从另一头驶了过来。
陈江时以为车子要从他们面前经过,将站在斜前方的余馨往后拉了拉,自己也站到花坛边上。
但那辆车逐渐减速,很快停在了酒店大门正对着的一个小型喷泉旁,穿着制服的车童小跑上前,礼貌地接过车主手里的车钥匙。
喷泉里有水花溅出,水花时起时落,隔着喷泉,陈江时只是随意一暼,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钱棠?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片刻,转头定睛看去。
还真是钱棠。
今晚的钱棠穿得颇为正式,外面一件浅色的长款大衣,里面似乎是衬衫和西裤的搭配,他从副驾驶位上下来,和驾驶位上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被另一个服务生领着往酒店里走。
而那个男人——
陈江时见过,是他住院时遇到的那个医生,当时就能看出那个医生和钱棠有些交情。
只是没想到他们私底下熟络到这种程度。
陈江时猛然想起钱棠之前在电话里说要回家一趟,显然钱棠的家不会在这个酒店里。
他正愣神,袁孟注意到他的反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时间表情变得颇为复杂。
袁孟探头看了一眼余馨,见余馨在朝王昊那个方向张望,便拉着陈江时往旁走了几米。
“我本来不想说的,别人的私事,我不好乱说,但你都看到了……”袁孟凑到陈江时跟前,嘀嘀咕咕起来,“我觉得那个医生就是钱棠的男朋友,上次你住院,我亲眼看到他俩从楼道里出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动作很亲密,肯定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而且我问了那家医院的护士,那家医院是会员制的私人医院,不对外营业,钱棠应该是托了他男朋友的关系才把你送进去。”
陈江时愣在原地,不知怎的,竟感觉脑子里嗡嗡地响,仿佛有一群蜜蜂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心里乱七八糟,已经听不进去袁孟的话。
都不知道这顿饭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王昊说要开车送陈江时和余馨回去,陈江时拒绝了,打车把余馨送回钱棠家里。
钱棠还没回家,室内一片寂静。
余馨问陈江时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等钱棠回来,陈江时冷不丁听见这个名字,心里莫名生出一阵恐慌。
他连拒绝都来不及,逃也似的坐电梯下去了。
回到家里,他洗完澡躺在床上。
心里很乱,可脑子里仍旧一片空白,他艰难又缓慢地梳理着自己的思绪。
钱棠有男朋友。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可是他……
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在有意忽略这件事,甚至心里抱有一丝侥幸,他假装钱棠没有男朋友,因为他从未见过那个人,钱棠的生活也简单得和他这个单身汉没有两样。
而且钱棠在医院里说过——
“如果我说我没有男朋友呢”。
这是钱棠亲口说出的话。
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是他信以为真了,即便袁孟特意发消息来警告他,他也闭着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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