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罗彦林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发出“轰”的巨响,以至于出现了大面积的空白。
他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因为这就是他的猜测。
钱棠喜欢陈江时。
这件事如此在意料之外,又如此在情理之中,也在这一刻,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想明白了很多之前让他觉得无比费解的事。
怪不得钱棠那么关注陈江时、怪不得钱棠那么偏袒陈江时、怪不得钱棠为了陈江时甘愿和他翻脸……
原来钱棠是个同性恋。
原来钱棠对陈江时抱着那种心思。
罗彦林想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有些想吐。
可能是被恶心到的。
其实他不排斥也不讨厌同性恋,他的小叔就是同性恋,在a市工作,交了一个a市本地的男朋友,他和小叔的感情很好,也是家里唯一知道小叔性向的人。
所以他想和钱棠做朋友。
并不因为钱棠来自大城市,只是因为钱棠也是a市人,让他觉得亲切。
只是眼下,不管是曾经的亲切也好、后来的埋怨也罢,都被滔天的恶心感覆盖,他拍了一下已经呆若木鸡的班长的肩膀,绕过班长,匆匆朝大杂院外面跑去。
不一会儿,班长也跑出来,看他站在路灯下面,脸色被昏黄的灯光衬得难看,喘口气问:“你怎么了?”
罗彦林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只用阴沉的眼神死死盯着大杂院里面。
片刻,视线转到班长身上。
班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得拔高声音说:“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罗彦林沉默许久,冷不丁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是,你没做什么。”
班长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罗彦林话不多说,扭头就走。
班长不情不愿地跟上去,他本来不想和罗彦林说话,可刚才的事让他太过震惊,直到现在都没消化过来。
“我的天啊,钱棠竟然喜欢陈江时?他俩都是男的吧?男的还能喜欢男的?”
“咋了?同性恋犯法?”罗彦林张嘴就呛。
班长忍了一路,终于忍无可忍,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罗彦林,你心情不好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招你惹你了?”
罗彦林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班长会发这么大的火,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我没有心情不好,也没冲你发脾气。”
班长抹了把脸上的汗,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心里的恼意甚至盖过了对刚才那件事的震惊。
他没有多说,转身加快步伐甩开了自己和罗彦林之间的距离。
罗彦林杵在原地,脸色晦暗不明,眼睁睁看着班长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人流中,他才拿下背在身后的包,拎在手里,动了动被带子勒得发疼的肩膀。
半晌,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打车回到家里。
他爸没在,他妈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的动静,问道:“这么晚才回来?”
罗彦林沉默地换好拖鞋,把背包扔到沙发上,走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水杯,他说:“我不是打电话说了今天要打扫卫生吗?”
“你是说了,可我不知道你要打扫到这么晚,饭都做好了,你还没回来,我和你爸就先吃了,你那份在厨房里,你自己放微波炉里转一下。”
罗彦林他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却见自己儿子毫无反应。
“彦林?”罗彦林他妈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疑惑地问,“你这孩子怎么了……”
话音未落,罗彦林猛然爆发。
“怎么了怎么了……我还要问你们怎么了,一个个都在问我怎么了,我没怎么,我好得很!”
罗彦林他妈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儿子这么失控的样子,她连忙从沙发上起来,刚要说话,罗彦林便已抓起背包大步流星地回了卧室。
卧室门被甩上。
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罗彦林顺手把门反锁,扔下背包,衣服也没换,直接扑到床上,他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裹起来。
黑暗中,他呼吸不畅,从口鼻里喷出的热气仿佛化作水蒸气,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明显的湿意。
他瞪着眼睛,脑子里不受控地回想以前的事。
他发现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像一只被人戏耍的猴、像一条被人逗得团团转的狗。
他的一片真心被辜负。
他把钱棠当朋友,可钱棠只把他当成挡箭牌,因为喜欢陈江时,不敢光明正大地和陈江时来往,所以向他抛出橄榄枝。
也许在他为自己和钱棠成为朋友而沾沾自喜的时候,钱棠心里还在笑他是个傻子。
他真的是个傻子。
罗彦林扯开裹在头上的被子,起身坐到桌前,他桌上放了很多东西,电脑和键盘摆在正中央,两边都是凌乱的书本和文具。
电脑后面是窗户,玻璃被他妈擦得干净明亮,台灯光照在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脸。
他抬眼看去,看到了自己通红的眼睛。
他和玻璃中的自己对视几秒,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弯腰按了一下放在桌下的主机。
这天晚上,陈江时又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他又断断续续地做起了梦,梦里全是钱棠质问的声音。
“陈江时,你这么讨厌我吗?”
“陈江时,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陈江时,我是瘟疫吗?你要这么疏远我、躲避我,宁愿去后面和袁孟坐同桌也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
梦里也有他解释的声音。
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太奇怪了。
不是说男的不能喜欢男的,只是说这么遥远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退一步说,如果钱棠对他的喜欢真是那种喜欢,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应该是悬崖勒马,尽早将那种喜欢扼杀在摇篮中。
他们还是高中生。
他们明年还要考大学……
不知道睡了多久,陈江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睁眼就见窗外天光大亮,明媚的阳光穿透不厚的窗帘,将整间卧室照得分外明亮。
他怔愣了下,随即猛然意识到什么,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
已是上午十点。
陈江时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边换一边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他把手机扔到床上。
还没说话,袁孟大嗓门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卧槽卧槽卧槽,江时,你怎么还在睡啊?你都旷两节课了!不对不对……我不是说这个,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陈江时当然知道出大事了。
他迟到就算了,还旷两节课,到学校里肯定少不了姚志刚的一顿骂,说不定还要罚站办公室。
陈江时本就被昨天的事搞得心烦意乱,这会儿听着袁孟激动到结巴的说话声,只觉心里更加烦闷,像有两个人在他耳边一左一右地击鼓,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深吸口气,把套好的衣服往下一扯,耐着性子说:“我睡过头了,马上去学校,姚志刚到没?”
“老姚早来了,都守了我们一节早自习,他知道你没来,还让我下课给你打电话,但你一直没接,你睡得太死了……”袁孟叽叽喳喳地说了有一会儿,蓦地反应过来,“不对不对,出大事了!”
“……”陈江时换上裤子,拿着手机往厕所走,“还有什么事?”
“少爷的事。”袁孟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把贴吧链接发你q上,你自己去看。”
“钱棠?”陈江时顿住脚步,“他怎么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袁孟没有多说,又叮嘱道,“赶紧来学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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