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时巴不得钱棠早点走,连饭都不吃了,扯了节纸擦干净嘴,起身就说:“我送你下楼。”
楼下黑灯瞎火的,他怕钱棠又出什么岔子,在他这里赖上了。
陈江时急迫的心情藏也不藏,钱棠自然看得出来,没说什么,转身过去打开了门。
楼下的馆子都关门了,大杂院里几乎没光,两人只能靠着手机屏幕的光往外走。
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缓缓靠边停下。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之前在钱棠家里见过的阿姨坐在里面。
陈江时上前喊道:“阿姨好。”
“你好。”阿姨对陈江时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陈江时说,“都是同学,没什么麻不麻烦。”
钱棠刚拉开后座车门,还没坐进去,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回头瞥了陈江时一眼。
陈江时脸不红心不跳。
谁还不会说好听的话了?
阿姨没多逗留,见钱棠上车,便和陈江时说了再见,在前面掉了个头后往回开了。
她从后视镜里看向钱棠。
钱棠还是老样子,靠在车窗边上,撑着下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
只要她不说话,钱棠也不开口,经常拒绝和人沟通。
其实以前还好,钱棠顶多就是少爷脾气,后来和他妈大吵一架,跟着他外婆搬来华阳市,人也逐渐变得孤僻。
倒不是她揣着大城市人的傲慢心理,可a市和华阳市的环境确实相差太大,用一个“天差地别”来形容都不为过,钱棠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连出去溜达都找不到地方,她很担心钱棠憋住病来。
还好现在钱棠交到了新朋友。
“小棠。”阿姨收回目光,主动开口,“以后有机会你再叫几个同学到家里玩,阿姨下厨招待他们。”
“好啊。”钱棠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那个姓陈的同学看上去不错。”阿姨说,“很沉稳,不像现在很多年轻人那么浮躁。”
钱棠噗嗤一乐:“你才见他两面,就能看出这些了?”
阿姨扬眉:“你以为我这几十年的眼光是白练的?”
钱棠笑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怎么?”阿姨问,“有矛盾了?”
“不是。”钱棠拖长声音,顿了许久,才说,“这里真没意思。”
阿姨说:“你不是才交到新朋友吗?多和朋友一起玩就有意思了。”
“他也没什么意思。”钱棠往后一靠,仰头想了一会儿,嘀咕道,“但他那些朋友更没意思。”
阿姨无奈地笑。
周日晚上,袁孟准时带着作业出现在陈江时家里,王昊几人得知消息,一起赶来凑热闹。
可热闹是热闹,热也是真的热。
一群人挤在客厅里,只有天花板上的吊扇和一台电风扇卖力甩着,赶不走热气不说,甩到后面,连空气都像是被火烘过一样。
王昊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面前放了一个凳子,上面铺着两张折好的试卷,他埋着脑袋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吐槽:“下次去我家行不?我家开着空调,我还让我妈给你们准备零食和冷饮,咱不受这个罪。”
袁孟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面前的桌上一样摆了两份作业,他写字的速度不比王昊慢,唰唰就是两排。
抄完一道大题,他抬脚踹向王昊。
王昊嚎叫起来:“死胖子,你脚痒啊?”
“我看你是嘴痒。”袁孟骂骂咧咧,“还去你家,你家有作业给我们抄吗?去你家干什么?和你一起干瞪眼啊?”
其他时候不说,至少在抄作业的时候,袁孟是陈江时的忠实维护者。
他可不许别人说陈江时的一点不好。
要知道他们所有人里,只有陈江时一个人能支棱起来——哪怕也就支棱了一半。
但这够了。
他要的就是陈江时这种成绩说好不好、说差不差的人的作业,抄着放心,如果陈江时是个学霸,他还不敢抄。
王昊平时是个炮仗,可说话不经大脑,也没什么逻辑可言,被袁孟这盆水一泼,就原地熄火。
想到自己经常也有抄陈江时作业的时候,王昊表情讪讪,往敞开门的卧室里看了一眼。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陈江时的背影。
陈江时没和他们一起挤客厅,独自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学习,他的周末作业早写完了,应该在预习后面的内容。
卧室里没有吊扇,唯一的台式电风扇已经拿到客厅抵着王昊他们吹,陈江时只好把窗户打开,桌上放着一把扇子,时不时拿起来扇一下。
“喂——”王昊压低声音,朝陈江时的背影努努嘴巴,问其他人,“他怎么了?我感觉他今天心情不好。”
第19章
“啊?”袁孟扭头,“有吗?”
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
王昊说:“他今天都不怎么和我们说话。”
袁孟更疑惑了:“难道他以前经常和我们吹牛吗?”
王昊:“……”
一群傻鸟。
可仔细一想,袁孟的话不无道理。
陈江时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以前他们过来抄作业,陈江时嫌他们吵,也经常一个人躲在卧室里。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袁孟把抄完的作业本收好,转身对王昊说,“亏你还是江时的兄弟,不知道现在江时的压力很大吗?他爸说了,以后考得上本科,就供他上大学,考不上本科,就自个儿收拾一下出去打工。”
王昊和其他人闻言,同时愣住。
他们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不过对于陈江时他爸那些不负责任的行为,倒是经常耳闻,街坊邻居都说陈江时他爸肯定在外面重新找了一个女人,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所以这么多年很少回来。
以前同情陈江时的人很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发现陈江时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好孩子,成绩一般,还和差生混在一起,打了几次架闹得全校皆知,也就慢慢不说什么了,甚至叮嘱自家孩子别和陈江时走得太近。
可那些人也不想想,陈江时家里没有大人,唯一活着的大人对他不闻不问,他能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王昊把笔一摔,忿忿不平地说:“江时他爸真不是个东西,说是在外面赚钱养家,这么多年过去,也没看他赚几个钱啊,房子是旧的,空调和洗衣机是买不起的,再过两年江时高中毕业,他就彻底甩掉了包袱是吧?”
王昊嗓门大,说话像是拿着喇叭在吼。
其他人听得直皱眉头。
“昊子。”有人对王昊嘘了一声,“你小声点,别让江时听见了。”
王昊挺起胸膛:“听见了又有什么?江时他爸就是很不靠谱,大家都知道的事。”
“那你也别在他家里说这些啊。”
“怕什么……”
王昊的话没说完,冷不丁瞧见卧室里的陈江时从桌前站起,转身就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顿时犹如被人掐住了嗓子,声音戛然而止。
客厅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眼巴巴地望着陈江时,一时间客厅里静得只剩下两盏风扇嘎吱嘎吱甩着扇叶的声音。
陈江时的脚步没停,面无表情地从坐在地上的几个人中间穿过,然后去了厨房。
不多时,厕所的门被打开、又合上。
“原来是去上厕所啊。”王昊拍着胸口,明显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袁孟睨他:“瞧你那怂样。”
王昊做了个鬼脸,难得没说什么。
等厨房那头的开门声再次响起,王昊重新找了个话题,捡起笔捅了捅袁孟的后腰:“对了,你们班上那个转学生叫什么来着?”
“钱棠。”袁孟说。
“姓钱啊?”王昊问。
“对,金钱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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