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错了,付老师。”袁孟小声地说。
“知道错了就好,你们才上高二,现在开始努力也不迟。”女老师说完,又问,“你们姚老师不是让你们交代抄了谁的作业吗?你们老实说了,也好早点回去上课,上节课都没听,下次讲了,你们又听不懂。”
“付老师。”王昊说,“我们说了啊,可姚老师不信。”
女老师问:“你们怎么说的?”
“我们实话实说的。”王昊没了平日的嚣张,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指了指站在最边上的陈江时,“我们抄的江时的作业。”
话音未落,旁边听着的姚志刚一巴掌拍到办公桌上。
“放屁。”姚志刚骂道,“陈江时什么水平,你们以为我不清楚啊?凭他那半吊子成绩,能写出这些答案来?我倒要看看我班上谁这么大胆,和你们这种人混在一起,还把作业拿给你们抄!”
姚志刚说得激动,抓起桌上的试卷给女老师看。
“付老师,你也教我们班,你来看看,这是陈江时的水平?他要是能做出这些题,早考我们班上前几名,还至于在中下游的位置挂着?”
付老师没接试卷,只安慰姚志刚:“姚老师,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以前不学无术就算了,我就当我班上没这两个差生,现在倒好,伙同外班的人一起抄作业,骗谁呢?以为作业抄到试卷上就能装进脑子里了?”
付老师看了一眼说得脸红脖子粗的姚志刚,无奈摇头,将目光投向站在几人边上始终一声不吭的陈江时。
陈江时盯着地面,面无表情,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姚志刚骂骂咧咧的声音已经飘得很远。
姚志刚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烦,几步上前,果断将矛头甩了过来。
“陈江时,你说。”姚志刚抬手指着陈江时的脸说,“你的作业抄了谁的?”
陈江时抬眼就看到几乎点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姚志刚比他矮得多,又习惯了弓腰驼背,仰头看他时,扭曲的表情显得颇为滑稽。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说过了,是我自己做的。”
“你放屁!”姚志刚说,“你对自己几斤几两重没数?”
陈江时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自己做的。”
“我再问一遍,你抄了谁的作业?”
“我自己做的。”
“抄了谁的?!”
“我自己做的。”
姚志刚气得转身找东西要教训陈江时。
这间办公室很大,放了五六张办公桌,此时正值课间,老师们都在办公室里,由于姚志刚闹出的动静太大,还吸引了不少同学从外面探着脑袋张望。
但没一个人上前阻止姚志刚的行为。
女老师试图说点什么,却被地理老师伸手拽了一下,地理老师冲她摇了摇头。
几个差生而已。
姚志刚想教训就教训吧。
其实早该教训了,不然以后惹出事来,倒霉的人还是姚志刚。
想到这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很同情姚志刚以及另一个班主任。
姚志刚找到一本不要的书,刚要往陈江时身上招呼,办公室门冷不丁地被敲响了。
姚志刚动作一顿,扭头看去。
敞开的门外那群看热闹的学生一哄而散,剩下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在门口,还抬手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阳光从那个人的身后洒入。
那个人逆光而站,姚志刚眯眼看了两秒才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一时间脸上暴雨转晴,笑容说来就来。
“钱棠啊。”姚志刚把书扔回桌上,“你有什么事吗?”
钱棠看也没看陈江时几人,走进来就说:“姚老师,我可以作证,陈江时的作业都是他自己写的。”
姚志刚愣道:“你怎么知道?”
“他的作业都是我教他写的,上面不是有很多涂改的地方吗?是他先写了一部分,我检查后让他改了的。”钱棠说。
这话一出,不仅姚志刚觉得惊讶,袁孟和王昊几人也都震惊得唰地一下将头扭向陈江时。
只有陈江时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一直看着钱棠。
但钱棠从始至终都没看他。
姚志刚好不容易消化完钱棠的话,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只是回头看到陈江时的脸,又气不打一处来。
陈江时真是从没安分过!
其他的就算了,现在居然连钱棠都帮他说话,也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钱棠可是他最看好的学生!
姚志刚心里有气,却不好直接发泄出来,他默了片刻,对钱棠说:“你说你可以作证,你怎么作证?”
钱棠瞥见办公桌上的试卷,拿起来一看,边角果然写着陈江时的名字。
这是一张地理试卷,他几乎把上面所有的题都跟陈江时讲过一遍。
环视一圈办公室,地理老师就坐在自个儿位置上,手里端着杯子,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张老师。”钱棠走向地理老师,扬了扬手里的试卷,“这个试卷,你有新的吗?”
“啊?”地理老师反应过来,放下杯子,拉开抽屉,“有。”
说着,抽出一张新的试卷。
钱棠说:“这张试卷上的题,我都给陈江时讲过,你可以随机抽几道题,让他讲给你听,如果他能讲出来,能说明作业是他自己做的吧?”
地理老师想了想,觉得钱棠的话没什么问题,她看向姚志刚,见姚志刚没有反对,便拿起试卷走向陈江时。
正好上课铃声响起,钱棠先回教室上课了。
地理老师抽了几道较难的选择题和判断题,陈江时都讲出来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有姚志刚的脸越来越青。
地理老师压下心里的诧异,最后问了试卷后面的一道大题,这道题是她和另一个老师翻了很多资料书才找出来的,难度相当的大,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陷阱,没想到陈江时也答出来了,虽然答的过程有些磕绊,但思路都是对的,放在试卷上的话,她会给出全分。
地理老师忍不住多看了陈江时好几眼。
陈江时把试卷还给她,看向姚志刚:“姚老师,其他作业需要讲吗?”
姚志刚转头,对上陈江时的视线。
陈江时的眼睫很长,半掩住了那双有些淡的眸子,明明脸上没有表情,可怎么看都觉得极不顺眼。
姚志刚想了一下。
可能是陈江时太高了,肩宽腿长,总给人一种难以应付的感觉,那张脸轮廓分明,骨相突出,带了一点异域的凶相,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服管教的人。
而他最厌恶这种人当自己的学生。
他喜欢的是听话的、老实的、毫不反抗的。
姚志刚收敛了乱飞的思绪,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因陈江时刚才的话而蓦地腾起的怒意,他摆了摆手:“你回教室。”
袁孟脸色一喜:“姚老师,那我们……”
“你们继续站着。”
“……”袁孟瞬间有如被霜打过的茄子。
陈江时回到教室,老师正在讲课,台下学生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除了钱棠。
钱棠坐在讲桌一侧,后脑勺对着陈江时,十分认真地低着头看课本。
陈江时坐回椅子上,沈俊清难得低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陈江时弯腰从桌箱里找书。
“袁孟呢?”沈俊清问。
“他有事了。”陈江时说。
直到下午放学,袁孟才跟丢了魂儿似的飘回来,姚志刚给他妈打去电话,他妈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估计回家后还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完了,以后我再也不能抄你的作业了,我的作业都要自己写了。”袁孟绝望地抱着脑袋。
陈江时懒得理他,起身将背包甩到身后:“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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