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了这些时日,肉都吃进了嘴里,若一味敷衍,委实说不过去。
白慧玲媚眼圆睁,抓紧了郭冠邦的手掌,“果真?”
郭冠邦扶她到沙发前坐下,长眉紧锁,满脸为难。“眉目是有,但不得实证,我也不便向你提起。”
白慧玲岂能罢休?撒娇卖痴,一再纠缠,又连声道,“那段时日,家中颇不太平,我虽是女儿家,但父亲与哥哥们不时密议,我也瞧在眼里。三爷若有疑心的对象,与我分说分说,保不齐能核对一二。”
“也是有理。”郭冠邦沉吟道,“前年年末闽城郑家是不是曾向你求亲?”
“郑家?”白慧玲皱眉思索,“确有此事,但家父未曾答应,郑公子我见过一面,黢黑面皮……”言下之意,她未曾相中,“此事便不了了之,之后也再未提起。”
“郑氏为何上门提亲?你可想过?”他温声替她分析,“郑氏得漕帮支持,盘踞海上多年,白家的面粉粮油是不是大多走海路输送?”
“是。”白慧玲点头,“这也是家父当时考虑这段婚事的原因。”
白父当然知道这段联姻对家族事业有助益,但因爱女不喜他也不曾强求。
“那你可知,郑氏近日与关家结成了姻亲?”郑氏是海运龙头,而关家掌管海防多年。
“关家与苏家又是亲家,如今白氏旁落,苏家原本只剩个空架子,倒又赫赫扬扬的抖起来了,一家失利一家得利,这其中或许有些缘故?”郭冠邦恰到好处的展露一丝疑惑。
“苏家?”白慧玲皱眉,“苏娅萍的娘家?”
同为四朵金花之一,她与苏娅萍自然相识,但算不得闺中密友。
她家出事不久,苏娅萍嫁给了关五爷为填房,她彼时在病中,身上又有重孝,不曾去参加她的婚礼。
但苏家大小姐会嫁给那个大烟鬼为继室,这事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她一再紧逼,总算从郭冠邦嘴里撬出了一条线索,以郭三爷的身份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总有些牵连。
“慧玲,这事我既应了你就会管到底,定会帮你查清楚,给你个交待的。”他将凝神思索的白慧玲搂入怀中,“何苦这般伤神?”
温软的唇滑入那段同样白腻的脖颈中。
第13章
方绍伦第二天起来直喊头疼,两种酒混着喝,特别容易上头。他口干舌燥,全身都黏黏糊糊,极不爽利,袁闵礼替他摁电铃让客房先送热水上来洗澡。
全身都浸泡在浴桶中才稍稍消了疲累,方绍伦觉得右腿根有些酸痛,他那处长了一颗朱砂痣,胎里带来,小拇指甲盖大小,今日触之有些疼,跟被反复吮吸过似的。
“闵礼,我昨晚是不是撞哪了?”他在浴室冲袁闵礼扬声问道。
“这倒不曾留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客房烧了热水汀,袁闵礼只穿了身绸缎睡衣,手里夹着根烟,走到浴室门口,靠在门框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大腿这儿跟青了一块似的……”
“哪里?我看看。”
方绍伦“哗”一声从水中抬起一条腿,关键位置隐在水下,一只手指着那块红斑给他看。两人同寝同室,经常同厕,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袁闵礼目光在那条笔直修长的腿上拂过,看着自己昨晚嘬弄出来的印记,彼时方绍伦即使深醉,两条长腿也在被褥间蹬了两下,嘴里发出难耐的哼唧声,令人愈发控制不住……
他喉头滚动,轻咳一声,“是不是撞茶几上了?你昨儿醉得厉害,我都搀不住你。”
方绍伦脑海里闪现几帧画面,喝完花雕喝洋酒,郭冠邦又极为热情,昨夜确实醉得深了,在包厢起身时,似乎是撞到了茶几边角上。
他不以为意,泡过澡,换上绸缎睡衣,坐在床头按着脑袋。
那睡衣薄薄一层裹着他,显得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袁闵礼走过去,伸出手指替他按摩揉捏着,轻笑道,“以后可不能喝这么多了,喝醉了让别人趁机占了便宜怎么办。”
“那也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方绍伦丝毫没有感受到头顶那束灼热的目光。
“笃笃笃”的敲门声过后,阿良端了碗橙红色冒着酸气的浓汤跑进来,“少爷,赶紧的,趁热喝!”
趁他洗澡的功夫,阿良从药店把几味中药配齐了,又借饭店的厨房给他熬了碗醒酒汤,“昨晚没喝这个头疼了吧?还是这百年老方子灵,喝完休息一会保准就没事了。”
袁闵礼看他跑上跑下,机灵能干,夸奖道,“阿良越发长进了,还知道配中药了。”
阿良摆手,“我可不会,是三岛少爷给的方子,他知道我们家少爷爱喝酒,回来肯定少不了应酬,非得逼着我把这方子背熟了,上船之前还考我哩。”
“三岛少爷?”袁闵礼微皱长眉,转头向方绍伦道,“就你信上说的那个三岛春明?”
方绍伦点头,“他也是爱酒人士,他家在京都有一个藏酒窖,里头有不少百年佳酿,送给你的‘罗浮春’就是从他家酒窖拿的。”
他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应该是有些酸,眉毛眼睛都皱一块了。
袁闵礼从茶几上的方盒里拈了一粒话梅糖塞到他嘴里,手指触到一个温软的舌尖,整个手掌都忍不住抖了抖。
方绍伦却没察觉到异样,舌尖裹着那粒糖,咂着嘴,“春明人很好的,家学渊源,他对国学的造诣常令我汗颜……”
阿良在一旁插嘴,“三岛少爷是‘华国通’,还会唱戏哩,他跟少爷唱《霸王别姬》唱得可好了,那词一递一递的,我在旁边对话本子,一句也没唱错。”
“他一个东瀛人,竟然会唱戏?”袁闵礼挑起眉毛。
方绍伦会唱几句他是知道的,而且唱得十分不错,可以算一枚正经的票友,一个东瀛人也会唱华国的京剧,委实令人讶异,他淡笑道,“你还在东瀛带了个徒弟出来了?”
“哪里哪里,”方绍伦摆手,“我去东瀛前你不是送了我几张百代的唱片吗?春明对我们华国的传统戏剧很感兴趣,经常拿留声机放来听,听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了。他本来于语言一道就极有天赋,可不是我的功劳。”
方绍伦拿阿良那个大嘴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袁闵礼的神色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忙解释了一通,友情里有时也有争风呷醋哩。
袁闵礼脸上仍是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带个徒弟倒不要紧,就是不知道绍伦,你是唱的虞姬呢?还是霸王呢?”
方绍伦很有些心虚的垂下眼帘,“都唱都唱。三岛家族在沪城几家纱厂有股份,春明过一两年也会来华,到时候介绍你俩认识。”
他留洋三年,结识了不少东瀛人士,三岛春明是其中佼佼者。
房门被轻轻叩响,饭店经理送了两封拜帖上来,方绍伦展开一看,一封来自徐府,一封来自魏府,都邀请他过府晚宴。
他略一思索,便向袁闵礼道,“徐家是客居沪城,置办席面自然没有魏家来的方便,我们不如下午早些去拜访徐世伯,再去魏公馆用晚餐,如何?”
袁闵礼自然称好,又补充一句,“你不敢去徐家吃饭,是怕徐二小姐追着你跑吧?放心,人家早嫁人了。”
方徐两家虽然也是世交,但徐家只一位公子,年纪比他们大上好几岁。同龄的俱是小姐,徐侯林起过心思想把他家二小姐嫁给方绍伦,但是二小姐姿容欠佳,方绍伦见过一次没相中,方学群也不强求,此事就不了了之。
袁闵礼还拿这事调侃,方绍伦踢他一脚,起身洗漱去了。
在饭店用过中饭,方绍伦和袁闵礼拾掇了一下,打电话到车行租了一辆小汽车,拎上早已准备的礼盒,先去徐府。
汽车开进公共租界,穿过几条小巷子,拐进了一个弄堂,不是正街的门面,四尺宽的门扉,斑驳的木门上方悬着“徐府”两个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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