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在伍爷脚边摆下一个蒲团,又铺上红毡。管家招呼那对男女,“平康少爷,诗晴小姐,请移步。”大概是等会张三要跪蒲团上向伍爷磕头,义弟义妹得靠边站。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过后,硝烟弥漫的尽头,高大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方绍伦总说张定坤是花孔雀,今日算是名副其实了。他穿一件对襟的深红色长衫,除夕时他也穿了红色长衫,但这件的样式与材质都不同。因是暮春,衣装的面料薄了许多,不如冬季的衣服显庄重,这一件是深红底色上隐泛着暗金的光芒,左右开裾,衣袂翻飞间极显富贵。
稍稍羸弱一点,就要被这衣服压住。
但张定坤身段颇高,气势又足,便觉得他与这件衣服真是相得益彰。此番连方绍伦都不得不佩服天才时装设计师霓裳姑娘了,将他八分的人才生生拉长到了十分。
在场众人纷纷夸赞他姿容出众,坐得近些的朝伍爷笑道,“如此人才,难怪能得伍爷抬爱。”
张定坤在众人的注目里,极为自然的一一打着招呼,说着场面上的客气话,路过方学群时躬身施礼,“老爷子。”又看了一眼方绍伦,“大少爷。”
当着众人的面,方绍伦半点也不敢露出异样,很恭敬的喊了声“三哥”,张定坤挑了挑眉,又弯了弯唇角。
他行至伍爷跟前,目露欣喜与伍爷对视了一眼,一撩长衫,跪在了蒲团之上。
一旁的管家早已端着茶盘等候,张定坤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端过茶盏,抬手奉上,朗声道,“义父,请喝茶。”
伍爷唤了声“好孩子”,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放在一旁方桌上。又从马褂口袋里掏出一个锦囊搁到托盘上,这是义父给义子的定礼,一般分量都不轻,又是伍爷出手,不免有好事者伸长脑袋去看。
一旁的管家在张定坤伸手之前,举起那只锦囊,解开抽绳,擎出一枚锁状物什。别人尚不清楚,在场的二十四个香口堂主却是纷纷吸了口气,接着便议论纷纷。
伍爷亲口为众人解惑,“这是我们漕帮的印信,可在我们漕帮名下的钱庄任意支取钱物及人手。”
这下不止漕帮帮众,在场众人,包括方绍伦都是一惊。任意支取钱物及人手,这份礼不可谓不重了。尤其伍爷年事渐高,子嗣不丰,难道是想将家业传给这个外姓商贾?
一时间众人目光不免掠过伍爷旁侧那对男女,诗晴小姐犹置可,平康少爷面色青红紫白,却也不曾作声。
伍爷扶起张定坤,轻咳一声,场面重又安静下来,他徐声道,“诸位亲朋,今日有幸得此佳儿,愿以父之名,担父之责。吾儿生于富贵,但遇危厄,艰难困苦中成长,幸遇善人帮扶,”他向方学群及方绍伦颌首,“经此磨砺,必能成大器。”
他把着张定坤的胳膊,满含热望,“我视定坤向来如己出,今有父子之名,更当教汝以德助汝以力,望能修身齐家于社会有益。”
他个头不算高大,声音也并不如何洪亮,但这一番剖白,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能令伍爷这种跺跺脚沪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说出这番话来,众人心里不免都重新给张定坤核定了分量。
方绍伦心底泛起一股喜悦,张三是他捡回来的,极少说起家事,就算之前那次坦白身世,也只是数语带过,想必对于家人是有一份隐痛的,如今能得个义父,也算圆满了。
张定坤果然不同于平日的嬉笑,表情郑重道,“承蒙义父不弃,虽非血缘,尤比亲生,必谨遵庭训,修身立德,不敢有违。愿义父福寿绵长,容我敬事孝道。”
众人齐声鼓掌,起身道贺,算是礼成。管家高声招呼,“西府备了筵席,请大伙赏光薄酌几杯。”
第56章
提到筵席,方绍伦没来由的紧张,总觉得人多的地方越难藏匿所思所想。
管家引着方学群入了主桌,与伍爷、谢厅长、魏司令、关家两兄弟同席。方绍伦想溜到旁边桌坐下,却被那道温和嗓音唤住,“这便是方家大少爷?”伍爷指了指张定坤身旁的位置,“来,绍伦,坐这边来。”
方绍伦头皮发麻,却不得不依言挨着张定坤坐下,一颗心七上八下,尤其伍爷还一脸淡笑凝望着他。
他记得张定坤说过,伍爷有意许嫁女儿,他推脱之际,向伍爷供述过两人的关系。他只能暗自祈祷,“可千万千万不要说出什么令场面难堪的话来啊!”
然而事与愿违,伍爷细细打量着他,很是认可的点点头,“闻名不如见面,绍伦丰神俊朗,堪与我儿为契。”
方绍伦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气血涌上头窍,魂飞魄散之际,反倒不是红脸,而是面色发白,他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方学群脸色。
果然,方学群一脸诧异的看过来。
他嗫嚅着,却听身旁温和嗓音笑道,“其实没有正经结契,不过大少爷把我捡回去,名为主仆,情比兄弟。”张定坤举起一旁酒杯,“方家救我性命,着意栽培,恩同再造,我想第一杯酒敬方叔,义父大人能允准吗?”
方绍伦三魂七魄归位,再看方学群,果然收了异色,摆手笑道,“不过缘分使然,何足挂齿。今日是认亲仪式,自然该先敬你义父。”
伍爷眨眼之间明白了其中原由,颌首笑道,“做人不能忘本,我儿说得极是。”一旁谢厅长、魏司令也随声附和。
张定坤便转向方绍伦,“方叔身体不适,不便饮酒,这杯就绍伦代劳了吧?”
这狗东西简直不怕是非闹得大,尽出幺蛾子!
方绍伦暗自腹诽,却不敢则声,看一眼方学群,见他淡笑着点头,只能举起手中酒杯,在众人的目光中与张定坤碰杯共饮。
这杯酒拉开了热闹的序幕。那些香口堂主本就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平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碰上这样的席面、场合岂有不闹腾的?初时还端着些,几杯酒下肚,原形毕露,又笑又唱的,又纷纷端着酒杯到主桌来敬酒。
张定坤在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在主桌恭敬有礼,到旁桌又与他们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不光喝着自己的份额,还帮他义父和方学群挡酒。
方绍伦不免也喝了几杯,吐着酒气,双手垂在桌子底下,不防斜刺里一只手掌伸过来攥住了他的右掌!他不由得抖了抖,转头看了一眼张定坤,只瞄到一张一本正经的侧脸。
这厮竟然如此大胆!他不敢挣开,亦不敢弄出半点动静,那手便跟得了意似的,顺着他的指缝穿插而入。
如此还嫌不够,又在喧嚣里倾身到他耳旁,“绍伦。”
“咳。”方绍伦轻咳一声,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张定坤却是一字一字在他耳边轻诉,“我想要你。”声音低沉,毫无醉意,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大少爷耳朵尖都红起来,那腔想要扇人的怒火却逐渐熄灭了,心底有什么慢慢地融化开来,两条裹在西装裤中的长腿不自觉的交替摩擦了两下。
没有人比张定坤更了解他家大少爷,尽管侧坐的身影俊雅如常,皮囊底下藏匿的欲|火却在他三言两语的撩拨下缓缓流动起来。他得意的勾起唇角,他将大少爷伺候得极好,还要更好,让大少爷永远离不开他。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伸手揉搓的冲动,好在一拨拨敬酒的人群分散了他的心神。
方绍伦惟恐张定坤喝醉了举止异样,好在方学群身体欠佳不便过量饮酒,筵席过半,起身告辞,虽然有司机,方绍伦还是跟着一块,将他和丁佩瑜送回了饭店。
方学群一路感叹张三能得沪城的地头蛇青睐,还肯为他如此做脸,叹息道,“我早看出此子非池中之物,只可惜不姓方。”
“他一辈子在咱们家,姓不姓方也没什么差别了。”方绍伦心里微微一动,嘟囔道。
“哼,他可比你们两兄弟精明,人为什么拖到今天都不结亲?”方学群喘着气,“自然……是要攀……高枝……”前年那场枪伤伤到肺,只要喝点酒就有些气不顺,丁佩瑜体贴的帮他抚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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