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伦坐在马上,听到一耳朵都觉得脸红。好在很快鼓乐队就位,欢快闹腾的乐声蔓延开来,掩盖了那些闲言碎语。
婚车是一辆加长福特,整车装饰着色彩缤纷的鲜花,车檐两边各攀着一个侍从,沿路抛洒着花瓣。月城别的不说,春夏之季,鲜花管够。
民众几乎倾巢而出,万人空巷,铜钱雨、鞭炮声绵延不断。
魏家对这个排场很满意,几个大舅子、小舅子也没有刻意刁难。催妆对诗的环节新郎官自己上,通过得轻轻松松。
婚车代替了花轿,原本的射轿门就改为投壶射箭,袁闵礼扯过一旁的方绍伦,目带祈求,“绍伦,你替我。”
这事他的确不擅长,男傧相代劳也符合礼仪。方绍伦也不推辞,轻轻松松先将箭矢投入壶中,再展臂拉弓,瞄准大厅中央悬挂的一颗樱桃。
矫健的身姿一摆开,整个礼堂都为之一静。箭矢携带着风声,“咻”一声将绳端晃悠的那粒嫣红射得四散开来,更添喜庆。射击的力度刚刚好,箭矢“啪”一声掉落堂中,显然用了点巧劲。围观的民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大婶大妈们的嘴巴又忙活起来,“哎哟这方家大少爷真是色色齐备了!”“难怪到现在还没成亲,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哟!”“这不正好?你家闺女还有机会!哈哈哈……”
方绍伦唯恐自己抢了新郎官风头,袁闵礼却是十分高兴的拍着他肩膀,眼眸亮晶晶的凝视着他。一旁族学里的同学问道,“绍伦,怎么没带女朋友回来?接下来该喝你的喜酒了吧?”
“哎,还没影的事呢……”大少爷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
婚礼又称“昏礼”,虽然袁家开了流水席,但吉日这一日的晚餐才是正餐。
宽敞的庭院里牵了电线,昏黄的灯光点亮各个角落。
红漆面的大方桌配条凳,一桌八人,席面备的“八八宴”,即八冷八热十六道菜,铺排得满满当当,山珍海味,展示着主家的实力和待客的诚意。
方绍伦恪守承诺,为新郎官挡酒。
宾客实在有些多,尤其他俩的族学同学、世交家的子弟又开始起哄,翻出牛角套杯,要按西南的习俗玩“赌酒”,这个才艺方绍伦是甘拜下风。每次骰子抛下去,最大的杯子必定捧到他嘴边。他极力躲避,仍被按着手脚灌了不少。
饶是他酒量不错,也不敢拿大,腆着脸求饶,众人却不肯放过,宋家兄弟向来贪杯,叫嚣道,“大喜的日子何惧一醉?都说绍伦酒量不错,今儿可得好好探探底!”
方绍伦都被灌得有些迷糊了,却还牢记着使命,看到有酒杯递到袁闵礼面前,便一拍桌子,勾勾手指,“冲我来!”
袁闵礼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微微的酒意催动着心底深埋的情绪。其实他对他,从来都很好,远比对其他人好。
一堆人,又笑又闹的,宴饮过半,还敲着碗哼起曲来。这样的日子自然也不会有人来管束,年纪大些的离了席,留这群后辈们可劲闹腾。
赵武在旁边桌看着,见大少爷脸色酡红,眼眸迷离,明显有些喝醉了,不动声色的走到他身边,弯腰低声道,“大少爷,该家去了。”伸手想把他扶走。
旁边的宋家两兄弟叫起来,“哎,哎,你干啥呀?绍伦可走不得,还得再喝两盅。”
一旁有醉醺醺的声音喊道,“这不赵武嘛?怎么没跟着三爷……对呀,三爷怎么没来?”
“噢,三爷上英国去了。赵武你怎么没跟着去?”
赵武只是比较楞,又不傻,答道,“三爷特意嘱咐我喝喜酒上人情呢。”
这番说词实在合情合理,方绍伦却不由得心虚,含糊道,“你不用管我……先回去吧……”
“可三爷说……”
方绍伦醉意薰薰,一根手指头竖到了赵武嘴边上,“不管谁说啊……你回去……这里是袁府,我跟闵礼他们一块,有什么、呃、好不放心的……”
就是袁府、袁闵礼,三爷才不能放心呢,临行前特特的叮嘱他,“但凡跟这个人在一起,不要让大少爷离开你的视线。”
赵武不答,只是蹲在一旁不起身。
袁闵礼瞥见这一幕,勾了勾唇角,端着两杯酒走过来,“三爷也太客气了,还特意派遣赵兄来喝喜酒,既如此,我敬赵兄一杯,聊表谢意。”
新郎官敬酒,又当着众人的面,万没有推辞的道理。
赵武站起身,接过酒杯,一口饮尽。他也是北地来的,酒量并不差,但酒一入喉,他便察觉到了不对,但顷刻间流入了胃里,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袁闵礼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仆从上前,搭着赵武肩膀,“来,赵兄,咱俩再喝两杯。”把他扶到旁边桌去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主桌的欢饮还在继续。
方绍伦喝得酩酊大醉,但他向来喝酒不会吐,醉得实实的。
喝醉的不止他一个,哪场婚宴不醉翻一大片呢?醉鬼们都被侍从搀扶到厢房的大炕上。如今天气炎热倒是好办,炕上铺了草席,横七竖八的能放好几个。
方绍伦在迷迷糊糊中,似被人挽膝搂腰的抱起,大概除了张三,没有谁有这样的力气。他极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是模糊一片,忍不住伸出手,勾住抱他的人脖颈,喃喃道,“你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柔的吻。
不如平时激烈,似颤颤巍巍,躲躲藏藏。
他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手肘揽着颈后,狠狠一压,两人的唇齿磕碰在一起,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却带给人别样的刺激。
那吻他的唇舌顷刻间便热切起来,大口的吞吃,用力的绞缠,不断的吮吸。
方绍伦难以自抑的呻吟。
一旷两月,尝过情欲的身体叫嚣着渴望。
他似被安放在一个柔软馨香的所在,恍惚间,是公寓那张法式大床。
纤长的手指一颗颗解开他的衬衫,与以往略显粗暴的风格不同,很是温柔的搂起他的肩膀,像怕把衬衫压皱似的。
方绍伦无法克制,用赤裸的腿去蹭那熟悉的腰间。想把这个远游而归的人圈起来,包裹起来,掩藏起来。
然而,倾身而来的人却十分温柔,抖动着,颤栗着,暗合了方绍伦因为分离而生出的情思缱绻。他同样温柔的回抱住不如平实宽厚的脊背,醉意熏染,情思迷乱,分不出这其中的差别。
只有渴求,迫切的渴求,双腿长蛇一般缠上去。
在颠簸起伏里,快感像潮水一样奔涌而来。
他忍不住轻哼出声,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捂住了嘴……
方绍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躺在袁府东厢房的大炕上,身边是几个同样酣醉的旧友。一个嘴里打着呼噜,一个还把大腿压在他膝盖上。
难怪梦里被牢牢按住,挣脱不得。
想起那个绮丽的梦境很有些脸红,伸手一探,得,赶紧回家洗澡。他把那条大叉的象腿移到一边,掀开身上的线毯,横七竖八的人里头就他身上盖了点东西。
把线毯盖另一位醉汉身上,他起身出了东厢房。
他生物钟醒得早,晨光微晞,院子里只有扫撒的仆从,放下条帚向他行礼。
刚走出院门,一辆小汽车疾驰而来,赵武推开车门急匆匆的跑下来,“大少爷,大少爷?”上上下下扫视着他,一脸愧疚担忧。
方绍伦莫名其妙,“怎么了?是谁让你来接我吗?”
赵武看他面色和状态,不像有事发生,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我昨晚也喝醉了,怕您没人使唤。”他觉得那杯酒不对劲,但也没什么证据。
大少爷和袁家公子的交情他是清楚的,连他家三爷都不容置喙,何况他?见方绍伦没什么异样,也就闭嘴不言。
方绍伦回到府里先泡澡,坐在浴桶里晃动着脖颈,只觉得全身酸软不堪。水面飘着些浑浊,但联想到那个梦境,也不以为意。
不得不承认,张三一走这么久,他着实有些想他了。想他坚实的臂膀,想他用心的伺候,想那舒适愉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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