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说话阴阳怪气心却不坏的段冽,那个每每关键时刻都会保护他的段冽,那个背着他走了很远说要带他走的段冽……
“我做不到。”
丹卿猛地闭上眼,睫毛沾染剔透泪花。
云崇仙人望着痛苦的丹卿,心中震撼无比。
凡尘一哉,他似乎都有些不认识这位好友。
在天上时,就连战神要与三公主订婚成亲,他都不曾露出这般无措的神情,可现在,为了个凡人,他却久久无法做出正确的抉择。
云崇仙人无奈叹气,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粒玄黄丹丸,递给丹卿道:“天府六宫还未查明你留有记忆的原因,这颗丹丸或能助你。丹卿,你本该是‘楚之钦’,而不是丹卿。所以,做回楚之钦吧!让一切恢复到原本该有的模样。”
陨思丹,能深埋记忆。
“只要把丹卿藏起来,楚之钦就能按照他的命格继续走下去。这样对你,对白帝姬雪年,还有段冽,都好。”
丹卿的手顿在空中,仿佛过去半个世纪之久,才颤抖着接下那粒陨思丹。
他盯着这颗玄黄色的小丸子,轻声问云崇仙人:“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吗?”
云崇仙人颔首:“规则所限,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时辰。”
离去前,云崇仙人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望着丹卿魂不守舍的模样,他选择沉默,把仅剩的最后一点时间,留给丹卿,以及他喜欢的人。
光影明灭。
眨眼间,云崇仙人消失在原地。
一瞬间,万物开始缓缓转动。
风在穿梭,水在流淌,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唯独段冽,仍保持着固定的姿势。
丹卿缓步走到段冽身前,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
注视着段冽含笑的嘴角,丹卿微微歪头,用脸颊蹭了蹭他顿在空中的手。
不知想到什么,丹卿忽然不合时宜地轻笑出声,眉眼弯弯。
瞧,他们刚刚间隔的距离,现在已经被他填满,再没有一丝缝隙了。
第30章
月亮被突如其来的云层遮挡。
长长的拱桥上, 丹卿望着段冽定格住的脸,俯首轻轻抱了下他。
微风吹起两人乌发,飘摇着, 然后在空中交缠在一起。
丹卿有生以来,除了云崇仙人,从没有人像段冽那样待他这般好。
所以, 哪怕丹卿早已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他也不想去深究。
假如他早些意识到, 是不是就可以减少对段冽的伤害?
丹卿愧疚地闭上眼, 蓦然退后两步。
他们二人在风中紧紧缠绵的发,亦兀然分离。
“对不起。”
丹卿并不想成为楚之钦,可楚之钦的命格不仅仅关系他自己,还牵扯着许多旁人的命格。
而且, 他终归是要回九重天的。
云崇仙人说得对,段冽他只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美、最难忘的一场雪。
纵然再不舍,这场雪,终有停的那一刻。
“云崇仙人说, 你会没事的, ”这句话, 丹卿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认真用目光描摹段冽深邃的五官, 仿佛要把这张脸铭记在心底深处, “你会没事的,从此以后,忘了丹卿吧!”
闭了闭眼, 丹卿擦去眼角湿润,将那粒玄黄色丹丸放入唇中。
半时辰后,陨思丹已完全发挥作用。
拱桥上,楚之钦迷茫地眨眨眼,他望着昏倒在桥面的肃王段冽,匆匆四顾,然后蹲下身,从肃王怀里取走那封书信,然后慌不择路地冲下拱桥。
浓黑夜幕里,他踉跄往前奔跑,背影很快融入无边墨色。
……
夜深,蝉鸣偶尔两三声。
昏睡在拱桥上的玄衣男子,终于徐徐睁开眼睛。
段冽不明所以地望着前方,似是对眼下这般状况,感到非常困惑。
他右臂传来酸酸麻麻的痛感,脖颈亦莫名有些僵硬。
记忆逐渐回笼,段冽猛然惊醒,阿钦呢?
想到“楚之钦”,段冽急忙起身,他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盛满惊恐和担忧。
“阿钦!阿钦……”
沿着湖畔,段冽不断呼唤。
他嗓子眼儿急得都快冒烟,额头渗出大片细密冷汗。
可风中,除了他一圈又一圈的回声,并没有任何回应。
段冽满心慌乱。
莫非他刚刚中了暗算,阿钦已被贼人掳走?
但以他的武力,倘若有人接近,就算不敌,也不至于毫无察觉?除非……
段冽立刻否定,不可能,阿钦他……
不知联想到什么,段冽慢动作地抬手,在胸口摸了摸,空的。
被他随意塞进怀里的那封密信,不见了。
面色灰白,段冽怔怔定在原地,仿佛一具失魂丢魄的空架子。
在湖畔孤站许久,段冽快马赶回肃王府。
他召来林行,让他带领暗卫,立即撤离京城,到安全地点落脚。
林行大惊失色。
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形势已严峻到如此地步了吗?竟让殿下不惜动用这下下之策?
林行有心问个明白,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肃王殿下,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他周身染满冰霜,一双眼死气沉沉,就像暴雨来临前的压抑天空。
楚公子呢!
殿下找到他了么?
莫非楚公子已遭遇什么不测……
林行不敢再猜想,更不敢多问。
他拱了拱手,利落执行命令。
“你们先走,不必等我。”在林行踏出门槛前,段冽面无表情道。
“可是……”林行犹豫一瞬,颔首道,“属下遵命。”
没有点灯的屋子被黑暗吞噬。
段冽坐在高位,他姿势端正,半晌都没有任何动作。
一阵风冷不丁拂来,把木窗敲打得砰砰作响。
段冽蓦地拧眉。
他粗鲁地扯下腰间香囊,倒出一颗雪卵石,将之紧紧攥在掌心。
他握得极其用力,甚至能感受到石子摩擦肌肤的痛意。
小小一块雪卵石,很快捂得发热。
段冽木然地把它放到唇边,一双冷幽寒眸,厉如鬼魅。
“阿钦,天亮前,你若回来,本王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间一点点流淌。
窗外就连蝉鸣声都已消失殆尽。
段冽还是没有动,就这么一直面无表情地端坐着。
晨光熹微,天色渐亮。
王府外,陡然传来沉重的队列脚步声。
彻夜未眠,段冽面色更加阴沉肃穆。
他静静望向庭院里的槐花树,忽然扯了扯唇,自嘲般轻笑。
整理好皱乱衣袍,段冽推开门。门外,满满都是持剑对准他的朝廷侍卫。
这一夜,段冽没有等到他的丹卿。
他等到的,只是捉拿他下狱的旨意。
……
同一时间,端王府邸。
浅青色衣袍的小公子走出客房,他伸了伸懒腰,似是发现什么,饶有兴致地蹲在台阶下,盯着一小簇青草研究。
“在看什么?”温润儒雅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小公子吓得险些跌倒在地。
他羞得满脸绯红,又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这位长身玉立的英俊男子:“回二殿下,阿钦只是见这丛野草生得好,便多看了几眼。”
段璧笑如春风拂面:“原来如此,阿钦,你昨夜睡得可还安好?”
楚之钦性情单纯,向来不擅长撒谎,他想点头,可那双澄澈的眼眸,却布满郁色。
段璧关切道:“阿钦和我还不肯说实话?若是哪里不适,你尽管告知我便好。”
楚之钦摇了摇头,有点小郁闷道:“殿下府上一切都好,只是我昨夜做了个噩梦,恍惚间,似乎听到冰冷又可怕的声音……”
“难为阿钦为我受苦了,”段璧了然上前,他轻轻为他摘去发上的落花,安抚道,“你别怕,肃王已锒铛入狱,他活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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