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夫是个好人,对自己也好。
他将花瓶好生摆在桌上,又仔仔细细看了位置是否端正,美美地看了会儿,忽然有些发愁道:“这么多钱,可怎么还啊……”
雨水叮咚,檐下铃响。
薛青提撑着油纸伞走到医馆门口,门口的药童见他,连忙向里跑,跑得实在太急,还差点摔了一跤。
薛青提忍住笑,进了门等,不多时沈瑶卿就从后门走了进来,走得有些急,蓝色的衣袖上还沾了些墨水,方才他大概在写字。
沈瑶卿看见他,缓了缓脚步,俊美的翩翩公子有些笨拙地整理了一下衣裳,察觉这动作有些不妥,又把手放下,轻咳了声,道:“青提,你怎么来了?”
这人平日里看着沉稳持重,这会儿居然这么有趣。
薛青提弯起眼睛道:“我做了些菜,来叫你去我那里喝酒,不知你有没有空?”
没等沈瑶卿答,他身后的药童就探出个脑袋,笑嘻嘻道:“有的有的,别人不敢说,只要是薛小公子找,师父一定有空的。”
这话说完,被说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耳朵一起红了。
薛青提撑起伞,揉了揉耳垂,道:“我将鱼烧上,你快些来。”
沈瑶卿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应道:“好。”
雨水将青石板路冲刷得干干净净,路上行人步履匆匆地往家跑,这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街上摊贩也都早早收摊回家了。
沈瑶卿换了身黑色衣裳,他不常穿黑衣,但今日他换了几身,几个药童都说这身最好看。
领口、袖口银丝暗绣着麒麟纹,玉带束腰,他没簪发,只用墨蓝发带高高束着墨发,这样的打扮儒雅气少了些,多了些英气。
茶水铺子大门开着,雨丝被风吹了些进来。
他进了铺子,将门合上,缓步走向后院,刚一进去就嗅到一股子香气,他循着味道走到厨房,就见薛青提正挽着袖子将一条鱼从锅里舀出来。
薛青提会做饭,真厉害,他都不会。
他这么想着,有些拘谨地站直身,开口叫道:“青提,我来了。”
薛青提转身,粲然一笑,道:“来得正是时候,快先进屋,外头冷。”
这一笑撞进了沈瑶卿的胸口,让他好长时间没回过神来,就这么怔愣地看着薛青提,这模样有点呆,把薛青提看得脸都有些红了,一滴雨水从房檐滑落,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一阵冰凉,他这才反应过来,俊脸上掩不住羞赧,有些慌乱道:“我……我先进去了。”
薛青提的房里已经摆好了酒菜,桌上还有一坛酒。
他落了坐,目光在屋子里看了一周,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老旧的床幔上。
这个也该换了,他想。
“这雨下得天冷,”薛青提端着鱼跑了进来,道:“越下越大了,瞧着一时半刻停不了。”
沈瑶卿站起身来,拂去他肩上的雨珠,道:“我们喝酒,管雨什么时候停做什么?”
薛青提将鱼放下,笑道:“是这个理。”
酒香弥漫在不大的屋子里,窗外的雨渐渐大了,顺着房檐滴滴答答滚落,庐州城的夜被笼罩在潇潇雨幕里,又潮又冷。
屋里温暖宜人,酒菜入口,让人的五脏庙都熨帖,薛青提做饭实在好吃,尤其是那条西湖醋鱼。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薛青提夹了一块儿鱼腹肉给沈瑶卿,道:“听说极热闹。”
沈瑶卿微微有些醉意,望着灯下那人,胸口有些涨,能这么近地看着他,是可遇不可求。
“你若是明日无事,我带你去逛逛。”沈瑶卿又喝了一口酒,企图压下自己的心思,怕薛青提觉得自己唐突。
薛青提眼睛亮晶晶的,少年人喜欢热闹,他高高兴兴道:“那明日我早些打烊,去找你。”
沈瑶卿温声道:“好。”
薛青提:“也备上几盏花灯去放吧。”
沈瑶卿:“好。”
薛青提:“我不识字,你帮我写几个字捎上。”
沈瑶卿:“好。”
薛青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怎么说什么你都应‘好’?”
沈瑶卿勾唇道:“你说的本就都是好的。”
薛青提微微怔了一下,随后耳朵有些发烧,他垂下眸子,小声说:“也就兄长看着我哪里都好。”
沈瑶卿正待说什么,薛青提又抬了头,他伸手扯住沈瑶卿的衣袖,道:“你给我买的笔墨纸砚,本以为用不上了,这会儿正好,教我写几个字吧。”
笔墨纸砚是沈瑶卿特意精挑细选的,都是买的最好的。之前薛青提在自己房里写过几个字,他想着或许他感兴趣,就算平日里不写字,画着玩也好。
薛青提跑到柜子前,取出珍惜放着的文房四宝,摆在他平日里用来放杂物的书桌上,宝贝地展开带着香气的纸,道:“这纸我都舍不得碰,像锦缎一样,还印着花纹。”
沈瑶卿起身,走到书桌旁,低头看了会儿,道:“纸就是纸,都是用来着墨的,你用来画猴子都行,用完我再给你买。”
薛青提看着他研墨,沈大夫的手指节分明,很好看,这双手捡药、开方、救死扶伤,这会儿在教他写字。
大约是今日酒有些烈,他喝得多了,有些晕眩。他握着狼毫笔,蘸了墨水,悬在那纸张上,墨蘸地太饱,落了一滴在纸上,晕了一片污迹。
他皱眉看着,懊恼道:“毁了好纸。”
带着药香那人站在他身侧,轻轻碰了碰他握着笔的手。
沈大夫的手有些热,灼地他呼吸微微一颤,但他没吭声,顺从地由着沈大夫帮他纠正握笔的姿势。
第417章 苦药配甜茶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了,屋里很静,两只手交叠着,黑衣公子站在少年身侧,这姿势几乎像是在将人半抱着。
两只手在纸上滑动,浓墨描出一个字“卿”,沈瑶卿在他耳侧说:“青提,这是我的名字。”
清淡的酒香混着药香,气息传入他的耳朵,让他耳朵有些发酥,薛青提胸口砰砰地跳着,轻轻接口:“兄长字好,名字也好。”
沈瑶卿有些不满,凑得近了些,看着他的侧脸,道:“我不好吗?”
沈大夫醉了,平日里他不会这样,但反而有些可爱。
薛青提垂眸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声道:“沈大夫是我见过最俊美的人。”
沈瑶卿呼吸滞了滞,心几乎跳出了胸口,他喉结滚动了下,道:“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薛青提不自觉收紧了握笔的手,垂眸道:“不敢看。”
沈瑶卿稍稍向前,将胸口贴在他的背上,在他耳边说:“你若是心无杂念,为何不敢看我?”
那猴儿啊猪啊和尚的故事里,也有那么一回,和尚路过了都是女儿的国度,那美貌的国王问他:既然无杂念,你又为何不敢睁开眼睛看我?
如今沈瑶卿问了他一样的话。
“兄长今日的衣裳实在好看,”薛青提微微侧头,直直对上了沈瑶卿那双含着醉意的凤眸,那里边的热烈让他瑟缩了一下,却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
他轻声说:“我看了心悸。”
一阵柔软覆上了唇瓣,一触即离,沈瑶卿微微喘息着,垂眸看他,等着他的反应。
薛青提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微微睁大,却没有躲的意思,少年的唇红润润的,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有些发烫,带着酒香,很甜美。
酒菜都凉了,屋里只有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
薛青提微微靠前,对着那俊美非凡的人贴过他的唇贴了上去,学着他,浅浅亲了他一下。
这一下后,两个人的心口仿佛有什么发了芽儿,目光纠缠在一起,你一下,我一下地浅吻着,慢慢的唇就分不开了。
细碎的水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着,交握着的手上那支狼嚎跌落,在纸上无意义地画了个弧。
有力的双手抱住劲瘦的腰身,微微用力,将少年抱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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